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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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承認自己有撫養阿黛勒的義務,就是現在也不承認,因為我不是她的父親,不過一聽到她窮愁潦倒,我便把這個可憐蟲帶出了巴黎的泥坑,轉移到這裡,讓她在英國鄉間花園健康的土壤中,幹幹淨淨地成長,費爾法克斯太太找到了你來培養她,而現在,你知道她是一位法國歌劇女郎的私生女了,你也許對自己的職位和保保人身份,改變了想法,說不定哪一天你會來見我,通知我己經找到了别的工作。

    讓我另請一位新的家庭教師等等呢?” “不,阿黛勒不應對她母親和你的過失負責。

    我很關心她,現在我知道她在某種意義上說沒有父母——被她的母親所抛棄,而又不被你所承認,先生——我會比以前更疼愛她。

    我怎麼可能喜歡富貴人家一個讨厭家庭教師的嬌慣的寵兒,而不喜歡象朋友一樣對待她的孤苦無依的小孤兒呢?” “啊,你是從這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了,好吧,我得進去了,你也一樣,天黑下來了。

    ” 但我同阿黛勒和派洛特在外面又呆了幾分鐘,同她一起賽跑,還打了場闆羽球。

    我們進屋以後,我脫下了她的帽子和外衣,把她放在自己的膝頭上,坐了一個小時,允許她随心所欲地唠叨個不停,即使有點放肆和輕浮,也不加指責。

    别人一多去注意她,她就容易犯這個毛病,暴露出她性格上的淺薄。

    這種淺薄同普通英國頭腦幾乎格格不入,很可能是從她母親那兒遺傳來的。

    不過她有她的長處,我有意盡力賞識她身上的一切優點,還從她的面容和五官上尋找同羅切斯特先生的相似之處,但蹤影全元。

    沒有任何性格特色,沒有任何談吐上的特點,表明相互之間的關系。

    真可惜,要是能證實她确實像他就好了,他準會更想着她。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過夜,才從容地回味羅切斯特先生告訴我的故事。

    如他所說,從叙述的内容來看,也許絲毫沒有特别的地方,無非是一個有錢的英國男人對一個法國舞女的戀情,以及她對他的背離。

    這類事在上流社會中無疑是司空見慣的。

    但是,他在談起自己目前心滿意足,并對古老的府樓和周圍的環境恢複了一種新的樂趣時,突然變得情緒沖動,這實在有些蹊跷。

    我帶着疑問思索着這個細節,但漸漸地便作罷了,因為眼下我覺得它不可思議。

    我轉而考慮起我主人對我的态度來,他認為可以同我無話不談,這似乎是對我處事審慎的贊美。

    因此我也就如此來看待和接受了。

    幾周來他在我面前的舉動己不像當初那樣變化無常。

    他似乎從不認為我礙手礙腳,也沒有動不動露出冷冰冰的傲慢态度來。

    有時他同我不期而遇,對這樣的碰面,他似乎也很歡迎,總是有一兩句話要說,有時還對我笑笑。

    我被正式邀請去見他時,很榮幸地受到了熱情接待,因而覺得自己确實具有為他解悶的能力。

    晚上的會見既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他的愉快。

     說實在,相比之下我的話不多,不過我津津有味地聽他說。

    他生性愛說話,喜歡向一個未見世面的人披露一點世事人情(我不是指腐敗的風尚和惡劣的習氣,而是指那些因為廣泛盛行、新奇獨特而顯得有趣的世事),我非常樂意接受他所提供的新觀念,想象出他所描繪的新畫面,在腦海中跟随着他越過所揭示的新領域,從來不因為提到某些有害的世象而大驚小怪,或者煩惱不已。

     他舉手投足無拘無束,使我不再痛苦地感到窘迫。

    他對我友好坦誠,既得體又熱情,使我更加靠近他。

    有時我覺得他不是我的主人,而是我的親戚;不過有時卻依然盛氣淩人,但我并不在乎,我明白他生就了這付性子。

    由于生活中平添了這一興趣,我感到非常愉快,非常滿意,不再渴望有自己的親人,我那瘦如新月的命運也似乎壯大了,生活中的空白已被填補,我的健康有所好轉,我長了肉,也長了力。

     在我的眼睛裡,羅切斯特先生現在還很醜嗎?不,讀者。

    感激之情以及很多愉快親切的聯想,使我終于最愛看他的面容了。

    房間裡有他在,比生了最旺的火還更令人高興。

    不過我并沒有忘記他的缺陷。

    說實話,要忘也忘不了,因為在我面前不斷地暴露出來。

    對于各類低于他的人,他高傲刻薄,喜歡挖苦。

    我心裡暗自明白,他對我的和顔悅色,同對很多其他人的不當的嚴厲相對等。

    他還郁郁不歡,簡直到了難以理解的程度。

    我被叫去讀書給他聽時,曾不止一次地發現他獨自一人坐在圖書室裡,腦袋伏在抱着的雙臂上。

    他擡頭時,露出悶悶不樂近乎惡意的怒容,臉色鐵青。

    不過我相信他的郁悶、他的嚴厲和他以前道德上的過錯(我說“以前”,因為現在他似乎已經糾正了)都來源于他命運中某些艱苦的磨難。

    我相信,比起那些受環境所薰陶,教育所灌輸或者命運所鼓勵的人來,他生來就有更好的脾性,更高的準則和更純的旨趣。

    我想他的素質很好,隻是目前給糟塌了,亂紛紛地絞成了一團。

    我無法否認,不管是什麼樣的哀傷,我為他的哀傷而哀傷,并且願意付出很大代價去減輕它。

     雖然我已經滅了蠟燭,躺在床上,但一想起他在林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