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燈
一頓,但是又怕頭一天上工就給開除,才忍住了。

    他鐵青着臉說:“你老實點,别吓唬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明天我就七點來,要說打架,我可不在乎你,你想試試,那就請吧!” 對手朝開水鍋倒退了一步,吃驚地瞧着怒氣沖沖的保爾。

     他沒有料到會碰這麼大的釘子,有點不知所措了。

     “好,咱們走着瞧吧。

    ”他含含糊糊地說。

     頭一天總算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保爾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到自己已經是一個用誠實的勞動掙得了休息的人。

    現在他也工作了,誰也不能再說他吃閑飯了。

     早晨的太陽從鋸木廠高大的廠房後面懶洋洋地升起來。

     保爾家的小房子很快就要到了。

    瞧,就在眼前了,列辛斯基莊園的後身就是。

     “媽大概起來了,我呢,才下工回家。

    ”保爾想到這裡,一邊吹着口哨,一邊加快了腳步。

    “學校把我趕出來,倒也不壞,反正那個該死的神甫不會讓你安生,現在我真想吐他一臉唾沫。

    ”保爾這樣思量着,已經到了家門口。

    他推開小院門的時候,又想起來:“對,還有那個黃毛小子,一定得對準他的狗臉狠揍一頓。

    要不是怕給攆出來,我恨不得立時就揍他。

    早晚要叫他嘗嘗我拳頭的厲害。

    ” 母親正在院子裡忙着燒茶炊,一看見兒子回來,就慌忙問他:“怎麼樣?” “挺好。

    ”保爾回答。

     母親好像有什麼事要關照他一下,可是他已經明白了。

    從敞開的窗戶裡,他看到了阿爾焦姆哥哥寬大的後背。

     “怎麼,阿爾焦姆回來了?”他忐忑不安地問。

     “昨天回來的,這回留在家裡不走了,就在機車庫幹活。

    ” 保爾遲疑不決地打開了房門。

     身材魁梧的阿爾焦姆坐在桌子旁邊,背朝着保爾。

    他扭過頭來,看着弟弟,又黑又濃的眉毛下面射出兩道嚴厲的目光。

     “啊,撒煙末的英雄回來了?好,你可真行!” 保爾預感到,哥哥回家後的這場談話,對他準沒個好。

     “阿爾焦姆已經都知道了。

    ”保爾心裡想。

    “這回說不定要挨罵,也許要挨一頓揍。

    ” 保爾有點怕阿爾焦姆。

     但是,阿爾焦姆并沒有打他的意思。

    他坐在凳子上,兩隻胳膊支着桌子,目不轉睛地望着保爾,說不清是嘲弄還是蔑視。

     “這麼說,你已經大學畢業,各門學問都學到手了,現在倒起髒水來了?”阿爾焦姆說。

     保爾兩眼盯着一塊破地闆,專心地琢磨着一個冒出來的釘子頭。

    可是阿爾焦姆卻從桌旁站起來,到廚房去了。

     “看樣子不會挨揍了。

    ”保爾松了一口氣。

     喝茶的時候,阿爾焦姆平心靜氣地詳細詢問了保爾班上發生的事情。

     保爾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你現在就這樣胡鬧,往後怎麼得了啊。

    ”母親傷心地說。

     “唉,可拿他怎麼辦呢?他這個樣子究竟像誰呢?我的上帝,這孩子多叫我操心哪!”母親訴苦說。

     阿爾焦姆推開空茶杯,對保爾說:“好吧,弟弟。

    過去的事就算了,往後你可得小心,幹活别耍花招,該幹的都幹好;要是再從那兒給攆出來,我就要你的好看,叫你脫一層皮。

    這點你要記住。

    媽已經夠操心的了。

    你這個鬼東西,到哪兒都惹事,到哪兒都得闖點禍。

    現在該鬧夠了吧。

    等你幹上一年,我再求人讓你到機車庫去當學徒,老是給人倒髒水,能有什麼出息?還是得學一門手藝。

    現在你年紀還小,再過一年我求求人看,機車庫也許能收你。

    我已經轉到這兒來了,往後就在這兒幹活。

    媽再也不去伺候人了。

    見到什麼樣的混蛋都彎腰,也彎夠了。

    可是保爾,你自己得争氣,要好好做人。

    ” 他站起來,挺直高大的身軀,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穿上,然後關照母親說:“我出去個把鐘頭,辦點事。

    ”說完,一彎腰,跨出了房門。

    他走到院子裡,從窗前經過的時候,又說:“我給你帶來一雙靴子和一把小刀,媽會拿給你的。

    ” 車站食堂晝夜不停地營業。

     有六條鐵路通到這個樞紐站。

    車站總是擠滿了人,隻有夜裡,在兩班火車的間隙,才能安靜兩三個鐘頭。

    這個車站上有幾百列軍車從各地開來,然後又開到各地去。

    有的從前線開來,有的開到前線去。

    從前線運來的是缺胳膊斷腿的傷兵,送到前線去的是大批穿一色灰大衣的新兵。

     保爾在食堂裡辛辛苦苦地幹了兩年。

    這兩年裡,他看到的隻有廚房和洗刷間。

    在地下室的大廚房裡,工作異常繁忙,幹活的有二十多個人。

    十個堂倌從餐室到廚房穿梭般地來回奔忙着。

     保爾的工錢從八個盧布長到十個盧布。

    兩年來他長高了,身體也結實了。

    這期間,他經受了許多苦難。

    在廚房打下手,煙熏火燎地幹了半年。

    那個有權勢的廚子頭不喜歡這個犟孩子,常常給他幾個耳光。

    他生怕保爾突然捅他一刀,所以幹脆把他攆回了洗刷間。

    要不是因為保爾幹起活來有用不完的力氣,他們早就把他趕走了。

    保爾幹的活比誰都多,從來不知道疲勞。

     在食堂最忙的時候,他腳不沾地地跑來跑去,一會兒端着托盤,一步跨四五級樓梯,下到廚房去,一會兒又從廚房跑上來。

     每天夜裡,當食堂的兩個餐室消停下來的時候,堂倌們就聚在下面廚房的儲藏室裡大賭特賭,打起“二十一點”和“九點”來。

    保爾不止一次看見賭台上堆着一沓沓鈔票。

    他們有這麼多錢,保爾并不感到驚訝。

    他知道,他們每個人當一天一宿班,能撈到三四十個盧布的外快,收一次小費就是一個盧布、半個盧布的。

    有了錢就大喝大賭。

    保爾非常憎惡他們。

     “這幫該死的混蛋!”他心裡想。

    “像阿爾焦姆這樣的頭等鉗工,一個月才掙四十八個盧布,我才掙十個盧布;可是他們一天一宿就撈這麼多錢,憑什麼?也就是把菜端上去,把空盤子撤下來。

    有了錢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