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托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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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這個随你的便,你盡可以按照你的意圖來管教她,反正我已把她全權委托給你了。

    ” “孩子不打不成器,”奧菲利亞小姐堅持說,“我還沒見過哪個小孩兒不打就能教育好的。

    ” “哦,那是自然的,”聖克萊爾說,“你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吧。

    不過,我倒有個建議,我看過她的主人用撥火棍揍她,有時用鐵鍬或火鉗把她打到地上,總之怎麼順手怎麼打。

    想想看,她對這樣肯定習以為常,如果你不揍得更狠一點,恐怕難以奏效。

    ” “那該拿她怎麼辦呢?”奧菲利亞小姐說。

     “你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問題,”聖克萊爾說,“在南方,鞭子對仆人失去效用,這太平常了,托普西就是一個。

    我希望你自己去找答案,該怎麼對付這孩子?” “我實在沒轍,從來就沒見過她那樣的孩子。

    ” “這些孩子比比皆是,大人也是如此,你該用什麼辦法來管教他們呢?”聖克萊爾說。

     “我不知道,也管不了。

    ”奧菲利亞小姐說。

     “我也不知道,也管不了啊,”聖克萊爾說,“報上有時登載的那些駭人聽聞的事件,比如普呂事件,是如何發生的呢?恐怕好多是由于雙方的心腸都逐漸變硬 的結果——奴隸主變得越來越殘忍,奴隸們則變得越來越麻木。

    鞭子和責罵就像鴉片煙一樣,使人的感覺越來越遲鈍。

    想要引起與先前同樣程度的刺激,隻能加大劑 量。

    剛做奴隸主時,我便明白了這個道理,拿定主意決不開這個頭,至少也要保住我的天性。

    結果呢,這群奴隸像寵壞了的孩子。

    不過,我仍然堅持認為這總比暴戾 要來得好些。

    姐姐,你一直在我面前大談教育他們的責任,現在我就給你一個孩子,讓你親自試驗。

    這孩子隻是千萬個這類孩子中的一個。

    ” “這種孩子是你們現行制度的産物。

    ”奧菲利亞小姐說。

     “這我明白,可已經造成了,不是嗎?現在的問題就是該拿他們怎麼辦?” “啊,我并不感謝你把她送過來讓我做這個試驗,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就會說到做到,盡力而為。

    ”奧菲利亞小姐說。

    這之後,她果然為教化這個小門徒投人了極大的心力和熱情,簡直令人贊歎。

    她給托普西規定了每天的作息時間,要完成的事務的項目,并着手教她識字,練針線活。

     這小姑娘識字速度出人意料的快,不但學會了字母,還會閱讀簡易讀物了。

    隻是,做針線活對她來說是件麻煩事,這小女孩像貓一樣靈活,像猴子一樣好動,安 安靜靜地做針線活對她是個束縛。

    因此,這小家夥不是把針折斷,偷偷扔到窗外或塞進牆縫裡,就是趁人不注意把毛線纏得一團糟,揉斷或弄髒,甚至把滿滿的一軸 子線團給扔掉。

    她的動作敏捷得像魔術師,而控制面部表情的本領也絲毫不遜于魔術師。

    就這樣,雖然奧菲利亞也知道這樣接二連三地發生意外情況是不可能的,但 也看不出什麼破綻——除非她整天啥也不幹,隻監視托普西的行動。

     托普西很快成了全家的知名人物。

    她變着法兒找樂,扮鬼臉,惟妙惟肖地模仿各色人物的神态。

    她會翻跟鬥,跳舞,唱歌,爬高,吹口哨,耍口技,她這方面的 天資簡直多得令人咋舌。

    做遊戲的時候,全家的孩子都成群結隊地跟着她,一個個都歡呼雀躍,對她佩服之至——就連伊娃也不例外。

    看得出來,她對托普西的戲法 着了迷,就像一隻鴿子被一條花花綠綠,色彩斑駁的大蛇所吸引了。

    奧菲利亞小姐看到伊娃和托普西成天玩在一塊兒,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便去找聖克萊爾,提醒他 盡早防範。

     “哎,随她去吧,”聖克萊爾說,“托普西不會妨礙她的。

    ” “可是,這小東西精靈透頂,會把伊娃給帶壞的。

    ” “不會的。

    她也許會帶壞别的孩子,但不會是伊娃。

    壞東西落到伊娃心裡,就像水珠落在菜葉上,一下子就滑落了,不會滲透進去。

    ” “别那麼肯定,”奧菲利亞小姐說,“我決不讓自己的孩子和托普西在一塊玩。

    ” “好吧,你的孩子不和托普西一塊玩,”聖克萊爾說,“可我的孩子會和托普西一塊玩;要是伊娃會學壞的話,早就學壞了。

    ” 起初,聖克萊爾家的所有上等仆人都瞧不起托普西,但不久就改變了看法。

    他們發現,要是誰欺負了托普西,不久便有一樁不大不小的倒黴事落到頭上——要麼 是一副耳環或别的什麼心愛的玩意兒不翼而飛,要麼是一件衣裳忽然糟蹋得不成樣子;或者,會意外地碰翻一桶熱水;或者,當穿上漂亮衣服時,偏偏一盆污水從天 而降,淋個正着。

    而且,事後你沒法查出誰是肇事者。

    托普西多次被法庭審判傳訊過,但每次都頂住了責問,表現出一副無辜、嚴肅而讓人信服的神态。

    其實這些惡 作劇是誰幹的,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一清二楚,但又找不出蛛絲馬迹可以證明。

    再說,奧菲利亞小姐是非常公正的,沒有證據決不輕易處理。

    還有就是,這些惡作劇 的時間總選得十分巧妙,這就進一步掩蓋了肇事者。

    譬如,報複羅莎和簡這兩個使女的時間總選在她們失寵的時候(這種情況經常發生)。

    這種時候,她們的申訴在 主人那裡得不到同情。

    總之,聖克萊爾家的仆人們不久便明白了,最好不要去招惹托普西,否則沒好果子吃。

     托普西幹起活來靈巧、利索,精力充沛,什麼東西托普西都是一學就會,速度奇快。

    隻教了幾次,她便學會了如何把奧菲利亞小姐的卧室收拾得妥妥當當,竟讓 十分講究的奧菲利亞也覺得十分滿意,無可挑剔。

    要是托普西樂意(當然她不會常那樣幹),她會把被單鋪得平平整整,枕頭放得講講究究,地掃得幹幹淨淨,屋子 收拾得盡善盡美,無人可比。

    如果奧菲利亞小姐經過三四天耐心細緻的督促,認為托普西終于走上正軌而丢下她去忙别的事務時,托普西便會放縱地嬉鬧、玩耍上一 兩個鐘頭。

    她不理床鋪,自個兒扯下床套取樂,把長滿卷毛的腦袋往枕頭上直撞,撞得滿頭粘滿了羽毛,活像個醜八怪。

    她還會順着床杆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