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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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像個稻草人,生着一張老鼠臉,胡子割得長短不齊。

    他穿了一件甲衣,外罩半身皮革鬥篷。

    “不準說話。

    ”說着他把水罐從奈德手裡奪走。

     “求求你,”奈德說,“我的女兒……”大門轟地關上,光線倏然消失。

    他眨眨眼,低下頭,蜷縮在稻草上。

    稻草聞起來不再有尿水和糞便的味道,聞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他再也分不出睡着與醒來的差别。

    黑暗中,回憶悄然襲上心頭,栩栩如生宛如幻境。

    那一年是“錯誤的春天”,他又回到了十八歲,陪着瓊恩和勞勃從鷹巢城下山,遠赴赫倫堡參加比武大會。

    他見到綠草長青,聞到風中花粉。

    溫暖的白晝,涼爽的夜晚,甜美的酒香。

    他記得布蘭登的笑,記得勞勃在團體比武中的狂暴威猛,記得他一邊左劈右砍,将對手一個個擊落馬下,一邊哈哈大笑的模樣。

    他也記得身穿白色鱗甲的金發少年詹姆·蘭尼斯特,跪在國王帳前的草地上,宣誓守護伊裡斯國王。

    宣誓完畢之後,奧斯威爾·河安爵士扶詹姆起身,鐵衛隊長“白牛”傑洛·海塔爾爵士親自為他系上禦林鐵衛的雪白披風。

    六位白騎士通通到場,歡迎他們新加入的弟兄。

     比武會持續了十日,但在關鍵的馬上長槍比武中,隻有雷加·坦格利安搶盡了風頭。

    當年王太子身上所穿的盔甲與他日後戰死那天無異:閃閃發光的黑铠,胸前是紅寶石鑲成的三頭龍,正是他的家徽。

    他騎馬奔馳,一條鮮紅絲帶在背後流動,沒有長槍能碰他分毫。

    布蘭登被他刺落馬下,青銅約恩·羅伊斯亦然,就連“拂曉神劍”亞瑟·戴恩爵士也不例外。

     當王太子在決勝戰中擊倒巴利斯坦爵士,繞場一周,準備接下優勝寶冠時,勞勃正與瓊恩和老杭特伯爵作最後的拼鬥。

    奈德記得雷加·坦格利安催馬跑過自己的妻子——多恩領馬泰爾家族的伊莉亞公主,将愛與美的皇後的桂冠放在萊安娜膝上。

    全場觀衆笑容消失的那一刻,至今依然曆曆在目,那是一頂冬雪玫瑰編織而成的皇冠,碧藍如霜。

     奈德·史塔克伸手去抓那項花冠,但淺藍色的花瓣底下卻暗藏着剌。

    尖利殘酷的刺撕扯皮膚,他看着鮮血緩緩流下手指。

    驟然驚醒,四周一片黑暗。

     奈德,答應我,躺卧血床的妹妹朝他低語。

    她生前最愛冬雪玫瑰的芳香。

     “諸神救我,”奈德泣不成聲。

    “我要瘋了。

    ” 天上諸神沒有回應。

     每當獄卒帶水給他喝,他就告訴自己又過了一天。

    起初他還拜托來人,請他說說女兒的消息,以及外面發生了什麼,但咕哝和腳踢是惟一的回答。

    幾“天”後,他肚子抽筋,便改向獄卒求懇食物,結果還是相同,他依然沒東西吃。

    或許蘭尼斯特家打算把他生生餓死。

    “不對。

    ”他對自己說。

    倘若瑟曦要置他于死地,他早就和部下一起被砍倒在王座廳了。

    她要他活着,不論如何虛弱,如何絕望,都要留下他一條命。

    凱特琳手上還握有她的弟弟;她若是殺他,那麼小惡魔也會沒命。

     囚室外傳來鐵鍊碰撞的聲音。

    門突然打開,奈德伸手撐住潮濕的牆壁,往光明的地方爬去。

    火炬的強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食物,”他啞着嗓子說。

     “我帶了酒來,”一個聲音應道。

    不是那個老鼠臉;這次的獄卒比較矮胖,但同樣穿着半身皮鬥篷,戴了有刺鋼盔。

    “艾德大人,您快喝吧。

    ”他将一個酒袋塞進奈德手裡。

     這聲音出奇地熟悉,但奈德·史塔克過了一陣子才想起來。

    “瓦裡斯?”他虛弱不堪地說,伸手摸摸對方的臉。

    “我……我不是在作夢。

    真的是你。

    ”太監肥胖的臉頰上覆蓋着粗短的黑胡茬,奈德的手指感覺到它們的粗糙。

    瓦裡斯把自己變成了大胡子獄卒,渾身上下散發着汗臭和劣酒的氣味。

    “你是怎麼……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魔術師?” “口很渴的魔術師。

    ”瓦裡斯道,“大人,快喝吧。

    ” 奈德的手慌亂地捧着酒袋。

    “他們給勞勃喝的,就是這種毒藥麼?” “您錯怪我了,”瓦裡斯哀傷地說,“果真是沒人喜歡太監啊。

    酒袋給我。

    ”他喝了幾口,紅色的酒液從他肥厚的嘴角流淌下來。

    “這雖然不能和比武大會當晚您請我喝的酒相提并論,但也絕非毒藥。

    ”他抹抹嘴下了結論。

    “來。

    ” 奈德試着啜下一口。

    “這是酒糟。

    ”他覺得自己快吐出來了。

     “是啊,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太監走卒,酸的甜的都得學着吞。

    大人,您的時辰近了。

    ” “我女兒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