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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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樣東西加起來的光亮也抵不上某人的一對眼睛,還說杜根的姓應該改作彼得斯, 如果不同意,請說明理由。

     “瑪米沒有馬上開口。

    一會兒,她似乎打了個哆嗦,我覺得情況不妙。

     “‘傑夫,’她說, ‘你開了口,叫我很為難。

    我喜歡你,同喜歡别人的情況一樣,可是世界上根本沒有我願意嫁的男人,也永遠不會有。

    你可知道,男人在我心目中是什麼?是一座墳 墓。

    一具埋葬牛排豬排炸肝拼鹹肉火腿蛋的石棺材①。

    不是别的,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兩年來,我一直看男人們吃呀吃的,最後他們在我印象中成了隻會貪嘴的兩腳 動物。

    他們隻是在飯桌上操使刀叉盤碟之類的東西,此外一無可取。

    在我的心目和印象中,這種想法已經不可磨滅了。

    我也曾想克服它,可是不成。

    我聽到别的姑娘 們把她們的情人吹得天花亂墜,我真弄不明白。

    男人在我心裡喚起的感情同絞肉機和食品室所喚起的一模一樣。

    有一次,我去看日場戲,特地看看姑娘們一緻吹捧的 一個男演員。

    當時我的興趣隻在于琢磨他叫牛排是喜歡煎得生一點,适中,還是老一點,琢磨他吃雞蛋是喜歡老一點,還是嫩一點。

    就是這麼回事。

    傑夫,我根本不 願意同男人結婚,看他吃完早飯,再回來吃中飯,又回來吃晚飯,吃呀吃的,吃個沒完。

    ’ ①原文“sacrophagus”是古代一種石棺,據信能分解吸收屍體。

    
“‘不過,瑪米,’我說,‘日子一長,這種想法會消褪的。

    這是因為你看膩了的緣故。

    你總有一天要結婚的。

    男人也不是一天到晚吃個不停。

    ’ “‘據我觀察,男人是一天到晚吃個不停的。

    不行,讓我把我的打算告訴你吧。

    ’瑪米突然精神一振,眼睛明亮地說。

    ‘我在特雷霍特①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名 叫蘇西·福斯特。

    她在鐵路食堂裡做女侍。

    我在那個城的一家飯館裡幹過兩年活。

    蘇西比我更厭煩男人,因為在鐵路食堂裡吃飯的人更窮兇極惡。

    他們為了搶時間, 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還要調情。

    呸!蘇西和我作了一個通盤計劃。

    我們打算積攢一點錢,差不多的時候,就把我們看中的一幢小平房和五英畝地買下來,我們住在一 起,種些紫羅蘭,賣給東部的市場。

    好吃的男人休想走近那個地方。

    ’ ①特雷霍特:美國印第安納州西部的城市。

    
“‘難道女人從來不——’我剛開口,瑪米立刻打斷了我的話。

     “‘不,她們從來不。

    有時候,稍微秀裡秀氣地吃一點;就是這麼一回事。

    ’ “‘我原以為糖果——’ “‘看在老天份上,談些别的吧。

    ’瑪米說。

     “我剛才說過,這番經曆使我了解到,女人天性喜歡追求空幻虛假的東西。

    拿英國來說,使它有所成就的是牛排;日耳曼的光榮應該歸于香腸;山姆叔叔的偉大則 得力于炸雞和餡餅。

    但是,那些自說自話的年輕小姐,她們死也不肯相信。

    她們認為,這三個國家的赫赫名聲是莎士比亞、魯賓斯坦和義勇騎兵團②造成的。

     ②魯賓斯坦(1830~1894):俄羅斯作曲家、鋼琴家。

    “魯賓斯坦”是德語中常見的姓,傑夫·彼得斯誤以為他是德國人。

    義勇騎兵團是在一八九八年美國-西班牙戰争中,西奧多·羅斯福和倫納德·伍德指揮的在古巴作戰的美國第一義勇騎兵團。

    
“這種局面叫誰碰到都要傷腦筋。

    我舍不得放棄瑪米;但是要我放棄吃東西的習慣,想起來都心痛,别說付諸實現了。

    這個習慣,我得來已久。

    二十七年來,我瞎 打瞎撞,同命運掙紮,可總是屈服在那可怕的怪物——食物——的誘惑之下。

    太晚啦。

    我一輩子要做貪嘴的兩腳動物了。

    從一餐飯開頭的龍蝦色拉到收尾的炸面餅 圈,我一輩子從頭到尾都要受口腹之累。

     “我照舊在杜根的飯攤上吃飯,希望瑪米能回心轉意。

    我對真正的愛情有足夠的信心,認為愛情既然能夠經受住饑餓的考驗,當然也能逐漸克服飽食的拖累。

    我繼續侍奉我的惡習。

    雖然每當我在瑪米面前把一塊土豆塞進嘴裡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在葬送最美好的希望。

     “我想科利爾一定也同瑪米談過,得到了同樣的答複。

    因為有一天他隻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塊餅幹,坐在那裡細嚼慢咽,正象一個姑娘先在廚房裡吃足了冷烤肉和煎 白菜,再到客廳裡去充秀氣那樣。

    我靈機一動,如法炮制。

    我們還以為自己找到了竅門呢!第二天,我們又試了一次,杜根老頭端着神仙的美食出來了。

     “‘兩位先生胃口不好,是不是?’他象長輩似地,然而有點諷刺地問道。

    ‘我看活兒不重,我的幹濕病也對付得了,所以代瑪米幹些活。

    ’ “于是,我和科利爾又暴飲暴食起來。

    那一陣子,我發現我的胃口好得異乎尋常。

    我的吃相一定會叫瑪米一見我進門就頭痛。

    後來我才查明,我中了埃德·科利爾 第一次施展在我身上的毒辣的陰謀詭計。

    原先他和我兩人經常在鎮裡喝酒,想殺殺肚饑。

    那家夥賄賂了十來個酒吧侍者,在我喝的每一杯酒裡下了大劑量的阿普爾特 裡蟒蛇開胃藥。

    但是他最後作弄我的那一次,更叫人難以忘懷。

     “一天,科利爾沒有到飯攤來。

    有人告訴我,他當天早晨離開了鎮裡。

    現在我 唯一的情敵隻有菜單了。

    科利爾離開的前幾天,送給我一桶兩加侖裝的上好威士忌,據他說這是一個在肯塔基的表親送給他的。

    現在我确信,那裡面幾乎全是阿普爾 特裡蟒蛇開胃藥。

    我繼續吞咽大量的食物。

    在瑪米看來,我仍舊是個兩腳動物,并且比以前更貪嘴了。

     “科利爾動身之後約莫過了一星期,鎮 上來了一個露天遊藝團,在鐵路旁邊紮起了帳篷。

    我斷定準是賣野人頭的展覽會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有一晚,我去找瑪米,杜根大媽說,她帶了小弟弟托馬斯 去看展覽了。

    那一星期,同樣的情況發生了三次。

    星期六晚上,我在她回家的路上截住她,在台階上坐了一會兒,同她談談。

    我發現她的神情有點異樣。

    她的眼睛柔 和了一些,閃閃發亮。

    她非但不象要逃避貪吃的男人,去種紫羅蘭的瑪米·杜根,反倒象是上帝着意創造的瑪米·杜根,容易親近,适于在巴西鑽石和引火劑的光亮 下安身立命了。

     “‘那個“舉世無雙奇珍異物展覽會”似乎把你給迷住了。

    ’我說。

     “‘隻是換換環境罷了。

    ’瑪米說。

     “‘假如你每晚都去的話,’我說,‘你會需要再換一個環境的。

    ’ “‘别那樣别扭,傑夫,’她說,‘我隻不過是換換耳目,免得老惦記着生意買賣。

    ’ “‘那些奇珍異物吃不吃東西?’我問道。

     “‘不全是吃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