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贊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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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氏傳》每有發論,假君子以稱之。

    二傳雲公羊子、谷梁子,《史記》雲太史公。

    既而班固曰贊,荀悅曰論,《東觀》曰序,謝承曰诠,陳壽曰評,王隐曰議,何法盛曰述,揚雄曰撰,劉曰奏,袁宏、裴子野自顯姓名,皇甫谧、葛洪列其所号。

    史官所撰,通稱史臣。

    其名萬殊,其義一揆。

    必取便于時者,則總歸論贊焉。

     夫論者所以辯疑惑,釋凝滞。

    若愚智共了,固無俟商榷。

    丘明"君子曰"者,其義實在于斯。

    司馬遷始限以篇終,各書一論。

    必理有非要,則強生其文,史論之煩,實萌于此。

    夫拟《春秋》成史,持論尤宜闊略。

    其有本無疑事,辄設論以裁之,此皆私徇筆端,苟文彩,嘉辭美句,寄諸簡冊,豈知史書之大體,載削之指歸者哉? 必尋其得失,考其異同,子長淡泊無味,承懦緩不切,賢才間出,隔世同科。

    孟堅辭惟溫雅,理多惬當。

    其尤美者,有典诰之風,翩翩奕奕,良可詠也。

    仲豫義理雖長,失在繁富。

    自茲以降,流宕忘返,大抵皆華多于實,理少于文,鼓其雄辭,誇其俪事。

    必擇其善者,則幹寶、範晔、裴子野是其最也,沈約、臧榮緒、蕭子顯抑其次也,孫安國都無足采,習鑿齒時有可觀。

    若袁彥伯之務飾玄言,謝靈運之虛張高論,玉危無當,曾何足雲!王劭志在簡直,言兼鄙野,苟得其理,遂忘其文。

    觀過知仁,斯之謂矣。

    大唐修《晉書》,作者皆當代詞人,遠棄史、班,近宗徐、庾。

    夫以飾彼輕薄之句,而編為史籍之文,無異加粉黛于壯夫,服绮纨于高士者矣。

     史之有論也,蓋欲事無重出,文省可知。

    如太史公曰:觀張良貌如美婦人;項羽重瞳,豈舜苗裔。

    此則别加他語,以補書中,所謂事無重出者也。

    又如班固贊曰:石建之浣衣,君子非之;楊王孫裸葬,賢于秦始皇遠矣。

    此則片言如約,而諸義甚備,所謂文省可知者也。

    及後來贊語之作,多錄紀傳之言,其有所異,唯加文飾而已。

    至于甚者,則天子操行,具諸紀末,繼以論曰,接武前修,紀論不殊,徒為再列。

     馬遷《自序傳》後,曆寫諸篇,各叙其意。

    既而班固變為詩體,号之曰述。

    範晔改彼述名,呼之以贊。

    尋述贊為例,篇有一章,事多者則約之使少,理寡者則張之令大,名實多爽,詳略不同。

    且欲觀人之善惡,史之褒貶,蓋無假于此也。

     然固之總述合在一篇,使其條貫有序,曆然可閱。

    蔚宗《後書》,實同班氏,乃各附本事,書于卷末,篇目相離,斷絕失次。

    而後生作者不悟其非,如蕭、李、南、北齊,大唐新修《晉史》,皆依範《書》誤本,篇終有贊。

    夫每卷立論,其煩已多,而嗣論以贊,為黩彌甚。

    亦猶文士制碑,序終而續以銘曰;釋氏演法,義盡而宣以偈言。

    荀撰史若斯,難以議夫簡要者矣。

     至若與奪乖宜,是非失中,如班固之深排賈誼,範晔之虛美隗嚣,陳壽謂諸葛不逮管、蕭,魏收稱爾朱可方伊、霍,或言傷其實,或拟非其倫。

    必備加掣難,則五車難盡。

    故略陳梗概,一言以蔽之。

     謝承《吳志妃嫔傳》:吳主權謝夫人弟也。

    《隋經籍志》:《後漢書》一百三十卷,無帝紀,吳武陵太守謝承撰。

     揚雄《法言》:其目雲撰《學行》,撰《吾子》,撰《修身》,撰《問道》,撰《問神》,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