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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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貴也。

    ”夫平發平撚者,是兄與弟阋牆,而吸弟之腦也,此而可功,則為兄弟者可懼也。

    若夫吾人積憤于國恥,痛恨于和議,而以怨毒集于李之一身,其事固非無因,然苟易地以思,當夫乙未二三月、庚子八九月之交,使以論者處李鴻章之地位,則其所措置,果能有以少勝于李乎?毋亦旁觀笑罵派之徒,快其舌而已。

    故吾所論李鴻章,為功罪于中國者,正别有在。

    李鴻章今死矣,外國論者皆以李為中國第一人。

    又曰:“李之死也,于中國今後之全局,必有所大變動。

    夫李鴻章果足稱為中國第一人與否,吾不敢知,而要之現今五十歲以上之人,三四品以上之官,無一可以望李之肩背者,則吾所能斷言也。

    李之死于中國全局有關系與否,吾不敢知,而要之現在政府失一李鴻章,如虎之喪其伥、瞽之失其相,前途岌岌,愈益多事,此又吾之所敢斷言也。

    抑吾冀夫外國人之所論非其真也,使其真也,則以吾中國之大,而惟一李鴻章是賴,吾國其尚有瘳耶?西哲有恒言曰:“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

    ”若李鴻章者,吾不能謂其非英雄也,雖然是為時勢所造之英雄,非造時勢之英雄也。

    時勢所造之英雄,尋常英雄也。

    天下之大,古今之久,何在而無時勢?故讀一部二十四史,如李鴻章其人之英雄者,車載鬥量焉。

    若夫造時勢之英雄,則閱千載而未一遇也。

    此吾中國曆史所以陳陳相因,而終不能放一異彩以震耀世界也。

    吾作此書而感不絕于餘心矣。

     史家之論霍光,惜其不學無術。

    吾以為李鴻章所以不能為非常之英雄者,亦坐此四字而已。

    李鴻章不識國民之原理,不通世界之大勢,不知政治之本原。

    當此十九世紀競争進化之世,而惟彌縫補苴,偷一時之安,不務擴養國民實力,置其國于威德完盛之域,而僅摭拾泰西皮毛,汲流忘源,遂乃自足。

    更挾小智小術,欲與地球大政治家相角,讓其大者,而争其小者,非不盡瘁,庸有濟乎?孟子曰:“放流飯ヱ,而問無齒決,此之謂不知務。

    ”殆謂是矣。

    李鴻章之晚年,着着失敗,皆由于是。

    雖然,此亦何足深責,彼李鴻章固非能造時勢者也。

    凡人生于一社會之中,每為其社會數千年之思想、習俗、義理所困,而不能自拔。

    李鴻章不生于歐洲,而生于中國:不生于今日,而生于數十年以前。

    先彼而生,并彼而生者,曾無一能造時勢之英雄以導之翼之,然則其時其地所孕育之人物,止于如是,固不能惟李鴻章一人咎也。

    而況乎其所遭遇,又并其所志,而不能盡行哉!吾故曰:敬李之才,惜李之識,而悲李之遇也。

    但此後有襲李而起者乎?其時勢既已一變,則其所以為英雄者,亦自一變,其勿複以吾之所以恕李者,而自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