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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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可得,何為止?"遂戰,與信夾濰水陳。

    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

    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

    "遂追信渡水。

    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

    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

    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

    信平齊,使人言漢王曰:"齊僞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願為假王便。

    "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于荥陽,韓信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蹑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甯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

    不然,變生。

    "漢王亦悟,因複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發其兵擊楚。

    楚已亡龍且,項王恐,使武涉往說齊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與戮力擊秦。

    秦已破,計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

    今漢王複興兵而東,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

    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項王憐而活之。

    然得脫,辄倍約,複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

    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為之盡力用兵,終為之所禽矣。

    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者,以項王尚存也。

    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

    足下左投則漢王勝,右投則項王勝。

    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

    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三分天下而王之?今釋此時,而自必于漢以擊楚,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

    漢王授我上将軍印,予我數萬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于此。

    幸與信謝項王!"武涉已去,齊人蒯通知天下權在韓信,欲為奇策而感動之,以相人說韓信曰:"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

    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

    "韓信曰:"何謂也?"蒯通曰:"當今兩主之命懸于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

    臣願效愚計,恐足下不能用也。

    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

    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強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鄉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

    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願足下熟慮之。

    "韓信曰:"漢王遇我甚厚,吾豈可以鄉利背義乎?"蒯通曰:"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

    後争張、陳澤之事,二人相怨。

    常山王殺成安君泜水之南,頭足異處,卒為天下笑。

    此二人相與,天下至歡也。

    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難測也。

    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漢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于張黡、陳澤。

    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亦誤矣。

    大夫種、範蠡存亡越,霸勾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

    野獸已盡,而獵狗烹。

    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範蠡之于勾踐也。

    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

    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

    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竊為足下危之。

    "韓信猶豫不忍背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通。

    漢王追項羽至陽夏南,止軍與齊王信、魏相國越期會擊楚。

    至固陵,不會。

    楚擊漢軍,大破之。

    漢王複入壁,深塹而守,謂張良曰:"諸侯不從,奈何?"張良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

    君王能與共天下,可立緻也。

    齊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堅。

    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為相國,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

    今能取睢陽以北至谷城皆以王越,從陳以東傅海與信。

    捐此地以許兩人,使各自為戰,則楚易敗也。

    "于是,漢王發使使信、越皆引兵來。

    項羽已破,高祖襲奪齊王軍,徙齊王信為楚王,都下邳。

    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

    及下鄉南昌亭長,賜百錢,曰:"公小人也,為德不卒。

    "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楚中尉,告諸将相曰:"此壯士也。

    方辱我時,我甯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于此。

    "信初之國,行縣邑,陳兵出入。

    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

    高帝以陳平計,天子巡狩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将遊雲夢。

    "實欲襲信。

    信谒高祖于陳,上令武士縛信,載後車。

    信曰:"果若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虧藏;敵國破,謀臣亡。

    天下已定,我固當烹!"上曰:"人告公反。

    "遂械系信。

    至洛陽,赦信罪,以為淮陰侯。

    信由此日怨望,居常怏怏,羞與绛、灌等列。

    信嘗過樊将軍哙,哙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哙等為伍!"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将能不,各有差。

    上問曰:"如我能将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将十萬。

    "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

    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陳豨拜為钜鹿守,辭于淮陰侯。

    淮陰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步于庭,仰天歎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

    "豨曰:"唯将軍令之。

    "淮陰侯曰:"公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

    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

    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

    "陳豨果反,上自将而往,信病不從。

    乃謀與家臣夜詐诏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呂後、太子。

    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因欲殺之。

    舍人弟上變,呂後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賀。

    相國绐信曰:"雖疾,強入賀。

    "信入,呂後使武士縛信斬之。

     孫子曰:"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信料楚漢之長短。

    又曰:"遠而示之近。

    "信陳兵臨晉而渡于夏陽。

    又曰:"入深則專,十人不克。

    "信去國遠鬥,其鋒不可當。

    又曰:"置之死地而後生。

    "信使萬人出,背水陳。

    又曰:"不戰而屈人之兵。

    "信暴其所長,燕從風而靡。

    又曰:"半渡而擊之,利。

    "信決濰水而斬龍且是也。

     16.前漢周亞夫 周亞夫,绛侯勃子也。

    孝文帝封亞夫為條侯,續绛氏後。

    文帝之後六歲,匈奴大入邊。

    乃以宗正劉禮為将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将軍,軍棘門;以河内守亞夫為将軍,軍細柳,以備胡。

    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将以下騎送迎。

    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

    天子先驅至,不得入。

    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将軍令曰:軍中聞将軍令,不聞天子之诏。

    "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

    于是上乃使使持節诏将軍:"吾欲入勞軍。

    "亞夫乃傳言開壁門。

    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将軍約:軍中不得驅馳。

    "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

    至營,将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慰勞将軍。

    "成禮而去。

    既出軍門,群臣皆驚。

    文帝曰:"嗟乎,此真将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将固可襲而虜也。

    至于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

    月餘,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

    孝文誡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将兵。

    "文帝崩,拜亞夫為車騎将軍。

    孝景三年,吳、楚反。

    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争鋒。

    願以梁委之,絕其糧道,乃可制。

    "上許之。

    亞夫至洛陽見劇孟,喜曰:"七國反,吾乘傳至此,不自意全,又以為諸侯已得劇孟。

    孟今無動,吾據荥陽,荥陽以東無足憂者。

    "至淮陽,問故父绛侯客鄧都尉曰:"策安出?"客曰:"吳楚兵銳,甚難與争鋒。

    楚兵輕,不能久。

    方今為将軍計,莫若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吳必盡銳攻之。

    将軍深兵高壘,使輕兵絕淮泗口,塞吳饷道,使吳、梁相弊而糧食竭。

    乃以全制其極,破吳必矣。

    "绛侯曰:"善。

    "從其策。

    遂堅壁昌邑南,輕兵絕吳饷道。

    吳王之初發也,吳臣田祿伯為大将軍。

    田祿伯曰:"兵屯聚而西,無他奇道,難以立功。

    臣願得五萬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會。

    此亦一奇也。

    "吳王太子谏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籍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他利害,徒自損耳。

    "吳王即不許田祿伯。

    吳少将桓将軍說王曰:"吳多步兵,步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

    願大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洛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

    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

    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

    "吳王問吳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摧鋒可耳,安知大慮?"于是王不用桓将軍計。

    太尉既會兵荥陽,吳方攻梁。

    梁急請救,太尉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

    梁日使使請太尉,太尉守便宜不肯往。

    梁上書言景帝,景帝使使诏救梁。

    太尉不奉诏,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後糧道。

    吳兵乏糧,饑,數欲挑戰,終不出。

    夜軍中驚,内相攻擊擾亂,至于太尉帳下,太尉終卧不起。

    頃之,複定。

    後吳奔壁東南陬,太尉使備西北。

    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

    吳兵既餓,乃引而去。

    太尉出精兵追逐,大破之。

    吳王濞棄其軍,而與壯士數千人亡走。

    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兵,購吳王千金。

    月餘,越人斬吳王頭以告。

    凡相攻守三月,而吳、楚破平。

    于是,諸将乃以太尉計謀為是。

    其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景帝欲侯之以勸後。

    丞相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景帝曰:"丞相議不可用。

    "乃悉封徐盧等為列侯。

    亞夫因謝病。

    居無何,召詣廷尉,嘔血而死。

     孫子曰:"将能而君不禦者勝。

    "亞夫嚴約,而天子按缙徐行。

    又曰:"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

    "吳攻東南,而亞夫使備西北是也。

     17.前漢李廣 李廣者,隴西成紀人也。

    廣家世世受射。

    孝文帝時,匈奴大入蕭關,而廣以良家子從軍擊胡,因善騎射,殺首虜多,為武騎常侍。

    嘗從行,有所沖陷折關及格猛獸,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

    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戶侯豈足道哉!"及孝景初,李廣為隴西都尉。

    吳、楚反時,廣為骁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擊吳、楚軍,取旗顯功名昌邑下。

    以梁王授廣将軍印,故還賞不行。

    徙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戰。

    屬國公孫昆邪為上泣曰:"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戰,恐亡之。

    "于是乃徙為上郡太守。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

    中貴人将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

    三人還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

    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雕者也。

    "廣乃遂從百騎往馳三人,三人亡馬步行,行數十裡。

    廣令其騎張左右翼,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

    果匈奴射雕者也。

    已縛之上馬,望匈奴有數十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

    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

    廣曰:"吾去大軍數十裡,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

    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我。

    "廣令諸騎曰:"前。

    "未到匈奴陳二裡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

    "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

    "于是胡騎遂不敢擊。

    有白馬将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胡白馬将,而複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

    是時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

    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

    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

    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

    武帝立,左右以為廣名将也,于是廣以上郡太守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

    程不識故與李廣俱以邊太守将軍屯。

    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陣,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刁鬥以自衛,莫府省文書,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

    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鬥,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

    不識曰:"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樂,鹹樂為之死。

    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

    "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将,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

    後廣以衛尉為将軍,出雁門擊匈奴。

    匈奴兵多,破敗廣軍,生得廣。

    單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緻之。

    "胡騎得廣,廣時傷病,置廣兩馬間,絡而盛卧廣。

    行十餘裡,廣佯死,睨其旁有一胡兒騎善馬,廣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推堕兒,取其弓,鞭馬南馳數十裡,複得其餘軍,因引而入塞。

    匈奴捕者騎數百追之,廣行取胡兒弓射殺追騎,以故得脫。

    于是至漢,贖為庶人。

    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

    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

    廣騎曰:"故李将軍。

    "尉曰:"今将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

    居無何,匈奴入殺遼西太守,敗韓将軍。

    于是天子乃召拜廣為右北平太守。

    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之。

    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号曰"漢之飛将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

    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镞,視之石也。

    因複更射之,終不能複入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