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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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趙趙奢 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

    治國賦,民富而府庫實。

    秦伐韓,軍于阏與。

    王召廉頗而問曰:"可救不?"對曰:"道遠險狹,難救。

    "又召樂乘而問焉,樂乘對如廉頗言。

    及召問趙奢,奢對曰:"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鬥于穴中,将勇者勝。

    "王乃令趙奢将救之。

    兵去邯鄲三十裡,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谏者死。

    "秦軍軍武安西。

    秦軍鼓噪勒兵,武安屋瓦盡振。

    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複益增壘。

    秦間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

    間以報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國三十裡而軍不行,乃增壘,阏與非趙地也。

    "趙奢既以遣秦間,乃卷甲而趨之,一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與五十裡而軍,軍壘成。

    秦人聞之,悉甲而至。

    軍士許曆請以軍事谏,趙奢曰:"内之。

    "許曆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将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

    不然,必敗。

    "趙奢曰:"請受令。

    "許曆曰:"請就鈇質之誅。

    "趙奢曰:"胥後令邯鄲。

    "許曆複請谏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

    "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

    秦兵後至,争山不得上。

    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

    秦軍解而走,遂解阏與之圍而歸。

    趙惠文王賜奢号為馬服君,以許曆為國尉。

    趙奢于是與廉頗、蔺相如同位。

    後四年,趙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

    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

    時趙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

    趙使廉頗将攻秦。

    秦數敗趙軍,趙軍固壁不戰。

    秦數挑戰,廉頗不肯。

    趙王信秦之間,秦之間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将耳。

    "趙王因以括為将代廉頗,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

    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

    "趙王不聽,遂将之。

    趙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

    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

    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之言。

    使趙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趙軍者必括也。

    "及括将行,其母上書言于王曰:"括不可使将。

    "王曰:"何以?"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将,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

    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

    受命之日,不問家事。

    今括一旦為将,東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

    王所賜金帛歸藏于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

    王以為何如?且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

    "王曰:"吾已決矣。

    "括母因曰:"王終遣之,即有如不稱,妾得無随坐乎?"王許諾。

    趙括既代廉頗,悉更約束,易置軍吏。

    秦将白起聞之,縱奇兵佯敗走,而絕其糧道,分斷其軍為二。

    士卒離心,四十馀日,軍餓。

    趙括出銳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數十萬之衆遂降秦,秦悉坑之。

    趙前後所亡凡四十五萬。

    明年,秦兵遂圍邯鄲歲餘,幾不得脫。

    賴楚、魏諸侯來救,乃得解邯鄲之圍。

    趙王亦以括母先言,卒不誅也。

    自邯鄲圍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謀曰:"趙壯者盡喪于長平,其孤未壯。

    "舉兵擊趙,趙使廉頗将擊,大破燕軍于阗,殺栗腹,遂圍燕。

    燕割五城請和,乃聽之。

    趙以尉文封廉頗為信平君為假相國。

    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樂乘代廉頗。

    廉頗怒,攻樂乘,樂乘走。

    廉頗遂奔魏之大梁。

    廉頗居梁久之,魏不能信用。

    趙以數困于秦兵,趙王思複得廉頗,廉頗亦思複用于趙。

    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

    廉頗之仇人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

    趙使者既見廉頗,廉頗為之一飯鬥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尚可用。

    趙使還報王曰:"廉将軍雖老,尚善飯。

    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

    "趙王以為老,遂不召。

    楚聞廉頗在魏,陰使人迎之。

    廉頗一為楚将,無功,曰:"我思用趙人。

    "廉頗卒死于壽春。

     孫子曰:"反間者,因敵間而用之。

    "奢因秦間之來,而善食以遣之。

    又曰:"我得亦利,彼得亦利,為争地。

    "奢發萬人先趨北山是也。

     12.趙廉頗 廉頗者,趙之良将也。

    伐齊,大破之,取晉陽,拜為上卿,以勇氣聞于諸侯。

    蔺相如者,趙人也,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

    廉頗曰:"我為趙将,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

    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

    "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

    "相如聞,不肯與會。

    相如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争列。

    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相如引車避匿。

    于是舍人與相谏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

    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

    且庸人尚羞之,況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請辭去。

    "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視廉将軍孰與秦王?"曰:"不若也。

    "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

    相如雖驽,獨畏廉将軍哉!顧吾念之: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趙者,徒以吾二人在也。

    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

    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也。

    "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蔺相如門,謝罪曰:"鄙賤之人,不知将軍寬之至此也。

    "卒相與歡,為刎頸之交。

    是歲,廉頗東攻齊,破其二軍。

    居二年,複伐齊幾,拔之。

    後攻魏之防陵、安陽,拔之。

     孫子曰:"令素行者,與衆相得。

    "頗之思用趙人是也。

     13.齊田單 田單者,齊諸田疏屬也。

    闵王時為臨菑市掾,不見知。

    及燕使樂毅伐破齊,闵王出奔,保莒城,燕師長驅平齊。

    而田單走安平,令其宗人盡斷其車軸末而傅鐵籠。

    已而,燕軍攻字平,城壞,齊人走,争塗,以轊折車敗,為燕所虜。

    唯田單宗人,以鐵籠故得脫,東保即墨。

    燕既盡降齊城,唯獨莒、即墨不下。

    燕軍聞齊王在莒,并兵攻之。

    淖齒既殺闵王于莒,因堅守距燕軍,數年不下。

    燕引兵東圍即墨,即墨大夫出與戰,敗死。

    城中相與推田單曰:"安平之戰,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

    習兵,立以為将軍,以即墨距燕。

    "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

    田單聞之,乃縱反間于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

    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

    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

    齊人所懼,唯恐他将之來,即墨殘矣。

    "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代,樂毅因歸趙。

    燕人士卒忿,而田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

    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

    燕人怪之。

    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

    "乃令城中人曰:"當有神人為我師。

    "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

    田單乃起,引還,東鄉坐師事之。

    卒曰:"臣欺君,誠無能也。

    "田單曰:"子勿言也。

    "因師之。

    每出約束,必稱神師。

    乃宣言曰:"吾唯恐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與我戰,即墨敗矣。

    "燕人聞之,如其言。

    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

    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為寒心。

    "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

    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其欲出戰,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可用,乃身操版插,與士卒分功,妻妾編于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

    遣使約降于燕,燕軍皆呼萬歲。

    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家遺燕将曰:"即墨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

    "燕将大喜,許之。

    燕軍由此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馀牛,為绛缯,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葦于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

    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随其後,牛尾熱,怒而走燕軍。

    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耀,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

    五千人因銜枚擊之,而城中鼓噪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

    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将騎劫,而齊七十馀城皆複為齊。

    乃迎襄王于莒,入臨淄而聽政。

    襄王封田單,号曰安平君。

     孫子曰:"能愚士卒之耳目。

    "單托神教而使衆。

    又曰:"殺敵者怒也。

    "單令燕軍劓齊降卒。

    又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

    "單卑辭約降,而奇兵奔擊是也。

     14.前漢張良 張良者,其先韓人也。

    秦滅韓,良悉以家财求客剌秦王,為韓報仇。

    使力士操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遊,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

    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

    良乃更姓名,亡匿下邳。

    嘗從容步遊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

    "良鄂然,欲歐之,為其老,乃強忍,下取履。

    父曰:"履我。

    "良業為取,複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

    良殊大驚,随目之。

    父去裡所,複還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會此。

    "良因怪之,跪曰:"諾。

    "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會。

    "五日雞鳴,良往,父又先在,複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複早來。

    "五日,良夜未半往。

    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

    "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

    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谷城,山下黃石即我矣。

    "遂去,無他言,不複見。

    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

    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

    後十年,陳涉等起兵。

    良亦聚少年百馀人,遇沛公将數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屬焉。

    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

    良為他人言,皆不省。

    良曰:"沛公殆天授。

    "故遂從之。

    沛公欲以兵二萬人擊秦下軍,良說曰:"秦兵尚強,未可輕。

    臣聞其将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

    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郦食其持重寶啖秦将。

    "秦将果畔,欲連和俱西襲鹹陽。

    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将欲叛耳。

    恐士卒不從,不從必危。

    不如因其懈擊之。

    "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

    遂北至藍田,再戰,秦軍終敗,遂至鹹陽。

    秦王子嬰降沛公。

    沛公入秦宮,意欲留居之。

    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

    夫為天下除殘去暴,宜缟素為資。

    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

    "沛公乃還軍霸上。

    項羽至鴻門下,欲擊沛公。

    項伯乃夜馳入沛公軍,私見張良,欲與俱去。

    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

    "乃具以語沛公,沛公大驚曰:"為将奈何?"良曰:"沛公誠欲倍項羽邪?"沛公曰:"鲰生教我距關,無内諸侯,秦地可盡王,故聽之。

    "良曰:"沛公自度能卻項羽乎?"沛公默然良久,曰:"固不能也,今為奈何?"良乃固要項伯。

    項伯見沛公,沛公與飲為壽,結為婚,令項伯具言沛公不敢倍項羽,所以距關者備他盜也。

    及見項羽後,解。

    漢元年,沛公為漢王,王巴蜀。

    漢王之國,良歸韓。

    良因說漢王曰:"王何不燒絕所過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

    "乃使張良還行燒棧道。

    良歸至韓。

    時漢王還定三秦,良乃遺項羽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

    "又以齊反書遺羽曰:"齊與趙欲并滅楚。

    "項羽以故北擊齊,良乃間行歸漢王。

    漢王亦已還定三秦矣,複以良為成信侯,從東擊楚,至彭城,漢敗而還。

    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以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良進曰:"九江王黥布,楚枭将,與項王有隙。

    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

    此兩人可急使。

    而漢王之将,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

    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

    "漢王乃遣随何說九江王黥布,而使人連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韓信特将北擊之,因舉燕、代、齊、趙。

    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良多病,未嘗特将兵,嘗為畫策臣,時時從漢王。

    二年,項羽急圍漢王荥陽。

    漢王憂恐,與郦食其謀撓楚權。

    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于杞;武王代纣,封其後于宋。

    今秦失德棄義,滅六國之後,使無立錐之地。

    陛下誠能複立六國後,其君臣百姓皆戴陛下之德,莫不鄉風慕義,願為臣妾。

    德義已行,陛下南鄉稱霸,楚必斂衽而朝。

    "漢王曰:"善。

    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

    "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谒漢王。

    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為我計撓楚權者。

    "具以郦生語告于子房,曰:"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

    "漢王曰:"何哉?"良曰:"臣請借前箸為大王籌之。

    "曰:"湯伐桀封其後于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

    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一矣。

    武王伐纣,封其後于宋者,度能得纣之頭也。

    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二矣。

    武王入商,表商容之闾,釋箕子之拘,封比幹之墓。

    今陛下能封聖人之墓,表賢者之闾,式智者之門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三矣。

    發巨橋之粟,散鹿台之錢,以賜貧窮。

    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四矣。

    倒置于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複用兵。

    今陛下能偃武修文,不複用兵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五矣。

    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為。

    今陛下能休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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