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史卷十六 天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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氵隺〉創立内操,不但使親戚羽黨交互盤居其中,且安知其無大盜刺客?東虜西夷之人,寄名内相家丁,倘或伺隙謀亂,發于肘腋,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拒,識者每為寒心,忠賢複傾财厚與之交結。

    昔劉瑾招納亡命,曹吉祥弟侄傾結達官,忠賢蓋已兼之,不知意欲何為?大罪二十二也;且皇上亦見近日忠賢進香涿州之景象乎?鐵騎之擁簇如雲,蟒玉之追随耀日。

    警跸傳呼,清塵墊道,人人以為駕幸涿州。

    及其歸也,以輿夫為遲,改駕驷馬,羽幢青蓋,夾護雙遮則已俨然乘輿矣。

    其間入幕密謀,叩馬獻策者,實繁有徒。

    忠賢此時自視為何如人?想即恨在一人下耳,不知更作何轉念?恐泰山之神,必陰殛之矣。

    大罪二十三也;皇上更不記前日忠賢走馬大内之氣象乎?籠極則驕,恩多成怨。

    今春忠賢馳馬禦前,皇上曾射殺其馬,貸忠賢以不死,聖恩已厚,忠賢不自伏罪請死,且聞進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釋。

    心腹之人,時時打點。

    從來亂臣賊子,隻争一念放肆,遂至收拾不住。

    皇上果真有此事,奈何養虎兕于肘腋間乎?此又寸脔忠賢,不足盡其辜者,大罪二十四也;凡此逆迹,皆得之邸報招案。

    長安之共傳共見,非出于風影意度者。

    忠賢負此二十四大罪,懼内廷之發其奸,殺者殺,換者換,左右既畏而不敢言;懼外廷之發其奸,逐者逐,锢者锢,外廷又皆觀望而不敢言。

    更有一種無識無骨,苟圖富貴之徒,或扳附枝葉,或依托門牆,或密結居停,或投誠門客,逢其所喜,挑其所怒,無所不至。

    内有授而外發之,外有呼而内應之,向背忽移,禍福立見。

    間或内廷奸狀敗露,又有奉聖客氏為之彌縫其罪戾而遮飾其回邪?故掖廷之内,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

    都城之内,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

    即大小臣工,積重之所移,積勢之所趨,亦不覺其不知有皇上,而隻知有忠賢。

    每見中外有緊切當做之事,當起用之人,必曰要與内邊說說,或人不得用,事不得行,亦隻說内邊不肯。

    宮中府中,大事小事,無一不是忠賢專擅。

    即章奏之上,反覺皇上為名,忠賢為實。

    且如前日忠賢已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馳請。

    一切票拟,必忠賢既到,始敢批發。

    嗟嗟天顔咫尺之間,不請聖裁,而馳候忠賢意旨于百裡之外,事勢至此,尚知有皇上耶?無皇上耶?有天日耶?無天日耶?天祚聖明,屢行譴告。

    去年以熒惑守鬥告,今年以長日風霾告,又以一日三地震告,而乾清之震尤甚,皆忠賢積陰蔽陽之象。

    聖明偶不及覺察,反加之恩,而忠賢益愍不畏死。

    更甚之惡羽翼已成,騎虎難下,太阿倒授,主勢益孤。

    及今不為早治,職不知皇上之宗社何所托?聖躬之安危何所托?三宮九嫔之安危何所托?而如此毒心辣手,膽橫已不能為下,意棘必不肯容人。

    即普天共戴之皇子,元良托重之貴妃,能保時得其歡心而不犯其所忌,職又不知貴妃皇子之安危何所托?萬一少有差池,職即欲以死報皇上,亦複何及?伏念皇上天縱聰明,春秋鼎盛,生殺予奪,豈不可以自主?何為受制麼麽小豎,令内外大小俱坐針氈之上,而惴惴莫必其命耶?職在兵科時,曾參及進忠名在禦前,蓋實有見于忠賢之狼子野心,不可向迩。

    不意聖明斷之不蚤,養成今日。

    倘複優遊姑息,再念其随侍舊人,客氏又從巧為營解,不即加處治,小不忍則亂大謀,臣不能為皇上策矣。

    高皇帝洪武十年有内侍以久侍内廷從容言及政事,上即日斥譴。

    随谕群臣曰:漢唐之禍,雖曰宦官之罪,亦人主信愛之過使然。

    向使宦者不得典兵預政,雖欲為亂其可得乎?今此宦者雖事朕日久不可姑息,決然去之,所以懲将來也。

    洋洋聖谟,中官言及政事,且懲将來,況忠賢欺君無上,惡積罪盈,豈容當斷不斷?伏乞皇上大奮雷霆,将忠賢面縛至九廟之前,集大小文武勳戚,敕法司逐款嚴詢,考曆朝中官交通内外,擅作威福,違祖宗法,壞朝廷事,失天下心,欺君負恩事例正法,以快神人公憤。

    其奉聖夫人客氏,亦并敕令居外,以全恩寵,毋務令其厚毒宮中。

    其傅應星、陳居恭、傅繼教并下法司責問,然後布告天下,暴其罪狀,示君側之惡已除,交結之徑已塞。

    如此而天意弗回,人心弗悅,内治外安,不新開太平氣象者,請斬職以謝忠賢。

    職知此言一出,忠賢之黨斷不能容職,然職不懼也。

    但得去一忠賢,以不誤皇上堯舜之令名,即可以報命先帝,可以見二祖十宗之靈,一生忠義之心事,兩朝特達之恩知。

    于願少酬死且不憾,惟皇上鑒職一點血誠,即賜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