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城守紀卷上

關燈
,繼以痛哭,遂肅然無犯。

    之骥乃哭廟,解印綏去。

    時,五月二十五日也。

     參将張宿、海防程某、縣丞胡廷棟、學使朱國昌、兵備馬鳴霆去任。

     劉光鬥勸降,宿以義不可從,慷慨謝任。

    程、胡亦去之,朱與馬潛逸。

    諸生日詣學宮,相向哭。

     主簿莫士英權署縣事。

     六月,士民以邑無官,推士英權知縣事。

    士英潛通光鬥,繳印冊,并解帑金、獻善馬,備極谄谀,揚揚以縣令自居。

     大清特授知縣方亨到任。

     亨,豫人,乙科進士。

    時,豫省未入版圖,乃先詣軍前納款者。

    先四日,有飛傳騎檄至,士英失望,令居民養于察院中。

    滿城洶洶,欲為拒守計,以器甲刍糧未備,不敢遽發。

    二十四日,亨至,紗帽藍袍,未改明服。

    年頗少,不帶家屬,止有家丁二十餘人。

    亨入空署,耆老八人入見。

    亨曰:各縣已獻冊,江陰何以獨無?耆老出,遂谕各圖造冊,獻于府,轉送于南京,已歸順矣。

    旋出谒上台,莫主簿亦以參谒出,先歸,乃傳薙發之信。

    民情惶惶,俟縣令歸,一決可否。

     收器甲。

     先是,福建勤王師為清兵以敗,有鳥船三隻逃至江上,賤售器物,江民争買,北州尤多。

    二十六日,亨下令收之, 命軍民薙發。

     豫王下令,江陰限三日薙發。

    二十七日,常州太守宗灏差滿兵四人至,居察院中,亨供奉甚虔。

     嚴饬薙發。

     二十八日,亨出示曉谕,申嚴法令。

     邑民呈請留發。

     二十九日,北州鄉耆何茂、邢叔、周順、邢季、楊芳、薜永、楊起、季茂、辛榮等公呈請縣詳憲留發,亨大罵不已。

    衆嘩曰:汝是明朝進士,頭戴紗帽、身穿圓領,來做清朝知縣,羞也不羞、醜也不醜?亨無如何,聽之而已。

     閏六月初一,江陰倡義守城。

     清晨,亨行香,諸生百餘人及耆老百姓從至文廟。

    衆問曰:今江陰已順,想無他事矣。

    亨曰:止有薙發爾。

    前所差四兵,為押薙發故也。

    衆曰:發可薙乎?亨曰:此清律,不可違。

    遂回衙。

    諸生許用等大言于明倫堂曰:頭可斷,發決不可薙也。

    适府中檄下,有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之語。

    亨命吏書示此言,吏擲筆于地曰:就死也罷。

    享欲笞之,共嘩而出。

     下午,北門少年素好拳勇,聞之奮袂而起,各服紙冊,蒙以棉襖,推季世美、季從孝、王試、何常、何泰等為首,鳴鑼執械,揚兵至縣前,三铳一吶喊。

    至縣後,亦如之。

    四門應者萬人。

    亨猶坐堂上,作聲色,怒叱從役收兵器。

    衆呼曰:備兵所以禦敵,收之反為敵用,死不服。

    适亨老師無錫效順之蘇提學(一作舊學使宗敦)遣家人來賀喜,從私署出,在堂上罵曰:爾這些奴才們,個個都該砍頭。

    衆人诟曰:此降賊仆也!奮臂毆死。

    将頭門、二門八扇,于丹墀内,焚其屍。

    亨出,欲親執首事者。

    衆不遜,直前裂其冠服。

    莫主簿懼,踉跄走匿。

    亨怯,許衆備文詳請免薙,衆遂散。

    亨閉衙,急馳書于宗太守,并囑守備陳瑞之飛報征剿。

     臨晚,縣吏密告曰:自汝等散後,亨即傳我備文詳豫王,請兵來殺汝等;已馬上飛遞去矣。

    衆怒,遂入署。

    以夏布巾系亨之頸,拽之曰:汝欲生乎、死乎?亨曰:一憑汝等。

    乃拘亨于賓館。

    抵暮,亨向舉人夏維新疾呼解救,衆恐宵遁,因送亨于維新(或雲走避鄉紳曹子王家)。

    是夜,諸生沉曰敬等十三人集議覆上台,亨意欲多殺樹威。

    議不協,遂散。

     初二日,江陰義民下方亨、莫士英于獄。

     次早,方亨回署,閉衙不敢出。

    阖邑聞風響應,四鄉居民不約而至者數十萬計。

    三尺童子,皆以蹈白刃無憾。

    有不至此,共讦之。

    分隊伍,樹旗幟,鳴金進止,集教場,議戰守,填塞道路,容足無處,分途出入,自辰至酉方息,合城罷市。

    亨惶急失措,乘肩輿登君山安民,詭稱江民義勇向誤于陸承差殺一警百之說。

    衆收陸,陸舉家遁,毀其釀具、什物。

    秋毫不染指,有竊一鼎者,立斬以徇。

    宗太守行文解谕,拒不納。

    士民等設高皇帝位于明倫堂,誓衆起師,亨亦同誓稱戈。

    各保赴縣求發火藥、器械,亨亦首肯。

    實乃潛馳書于宗太守,稱江陰已反,急下大兵來剿。

    時城門已诘奸細,搜得書,将使者脔之;入内衙,攜亨出,并搜獲莫主簿。

    莫懇降為明官,衆不信,均下之獄。

    衆曰:既已動手,同察院中有滿兵四人押薙發者,盍殺之。

    于是,千人持鎗進院。

    四兵發矢傷數人,衆欲退;有壯者持刀擁進,兵返走,一堕廁中、一匿廁上、一躲夾樯、一跳屋上,俱被提出。

    先是,四兵到府,僞作滿狀、滿語,食生物,小遺庭内,席地而卧。

    至是,入内見床帷、竈釜頗精麗,頓作蘇語曰:我本蘇人,非□子,乞饒性命!衆磔之。

    臨死曰:莫主簿令我來,今害我。

     是役也,有典史陳明遇者,素長厚,與民無怨,衆擁為主而從其令。

     初三日,發兵器安營。

     先是,兵備曾化龍聞流寇至,造見血封喉弩,懸三、四間屋。

    兵備張調鼎亦鑄大炮,儲火藥。

    至是,皆發之。

     距城三十裡者,各保鹹領鄉兵入城,令于夏港葫橋相地紮營,防清兵西來。

    臨晚,方散。

     守備陳瑞之夜遁。

     忽傳大兵由楊舍進,衆疑楊舍守備沈廷谟曾赴縣薙發,必為之向導,合城鳴金糾衆,奮勇争拒。

    至東城,知訛傳,乃返。

    适本營守備陳瑞之乘馬赴東關,衆怒其納款、謀升參将,且代方亨申文請剿也,詈辱之。

    瑞之拔刀策馬返,嘩而進,殺其負纛一人、馬二疋,瑞之亦傷,夜與其子越城遁(或雲:衆欲推為主,瑞之不從,甫出,以鎗刺之,躍屋上,趨出城,伏于荳田内)。

     初四日,下陳瑞之于獄。

     是早,執瑞之妻孥下獄。

    上午,城外兵縛瑞之父子來解,亦收禁。

     贍軍,城中戒嚴。

     士民議曰:我等誓死守城,其老弱婦孺與不能同志者,宜速去。

    由是,城門盡閉,議守、議戰、議更五方服色旗号、議借黃蜚為外援、議請閻典史為主将,持論紛纭,各出一見,日無甯晷。

     發林令所藏封庫藏贍軍,不足;徽商程壁捐饷三萬五千兩,陳典史拜而納之。

    入暮,又報大兵由常州抵申港,民兵争出禦之。

    城中戒嚴,恐外兵乘虛,燈火徹夜,互為盤诘。

    漏二下,盤獲細作時隆,命拘之獄。

     初五日,搜獲細作,讨武弁王珑,殲郡兵于奏望山。

     黎明,士民齊集公堂,明遇同遊巡守備顧元泌會鞫時隆,供稱伏兵在城七十餘人,奉太守令,每人給火藥四斤、銀四兩、開元錢一百二十文,約于初八夜舉火為号,外兵望火殺人,招詞鑿鑿。

    當獲羽黨四人,枭示。

    亟往庵觀及空隙地,搜獲六十有奇,複詞連武弁王珑;珑遁,收其黨,盡殺之。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