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鄭氏始末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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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屯彭湖,築炮城十餘所,扼諸險隘。

     二十二年春三月,何佑城淡水;時啟聖謀自北來襲,故備之。

     夏五月,琅統舟師集廈門,總兵朱天貴、林賢泊銅山。

    六月壬午(十一日),琅會諸軍奪貓嶼、花嶼。

    丙戌(十五日),屯八罩嶼。

    啟聖駐廈門督饟。

    國軒在彭湖分左武衛林陞等守雞籠嶼,吳潛援八罩不克,死。

    丁亥(十六日),先鋒遊擊藍理以鳥船先進,國軒奮擊,盡沒其船,禽理,遂擊琅樓船,親搏戰,射琅,中其一目。

    左沖鎮楊德縱琅,遂遯。

    天貴以火器銳奔國軒,鏖戰良久,天貴中流矢傷腕,乃遯。

    戊子(十七日),琅退屯八罩。

    國軒帥陳啟明、王隆、曾瑞、江勝分屯虎井(在八罩西,八罩在彭湖大山嶼南)、桶盤二嶼(雞籠在大山嶼西、西嶼南,桶盤在西嶼西),而自将攻琅,與賢等力戰,自辰至午,國軒負重創退。

    琅遂麾諸軍夜進,乘風焚殺。

    己醜(十八日),二嶼盡失。

    庚寅(二十日)旦,琅遣人持書來招,且視疾;國軒報曰:『尊侯仕明遊擊,亡歸延平,複主逋逃,臣事三姓,此足下智若轉圜,勇于舍舊,捷出尋常萬萬,猥欲策驽末步骥塵,殷殷意厚,敢不拜嘉。

    國軒老矣,君存與存,君亡與亡,若一旦背而他之,卒然反噬,雖犬馬有不忍為,而謂國軒不犬馬若也?诘朝相遇,不盡欲言』。

    辛卯(二十一日),琅持書币招錫範及諸守将。

    壬辰(二十二日),啟聖使者又至,諸将皆不欲戰。

    國軒曰:『以功,則三桂莫大,然以撤藩窘死,他皆殲殄,唯琅與天貴■〈廠外勤内〉存,假以毒我。

    海氛朝以靖,兩人夕以誅耳。

    且兩軍殺掠相當,勝敗未蔔,何餒然即欲投燼若斯?願共諸将軍決一死戰,以定去就何如』?皆曰:『唯命』。

    癸巳(二十三日),琅遣戰艦百餘分取雞籠嶼、四角山、牛心灣,而自将大艦五十六居中、八十艦居後,徑攻彭湖。

    國軒悉衆逆戰,乘西北風大起,擊沈其大艦數十,天貴中炮死。

    日午,風反南,琅大呼銳進,賢繼合攻,波濤沸天,士皆股栗。

    國軒疾戰不支,諸将莫進。

    琅會諸軍圍擊,氣益厲。

    國軒大敗,乘走舸從吼門遯;楊德先以部衆降,陳啟明等四十七鎮将皆死,彭湖遂破。

    旬日閑,凡喪偏裨三百七十餘人、士卒一萬五千餘人、戰艦二百餘艘,軍械辎重無算。

    琅給降卒衣冠、廪饩,還招台灣人衆。

     錫範首倡議降。

    國軒與明宗室王等力不能沮。

    琅方書咨聖,以台灣水道纡回,且炎酷,士卒不耐,計俟八月後乘北風行;啟聖謂乘勝進擊,可旦夕下,遂赉功賞銀一萬兩,增火器弓弩甚具,趣琅進兵。

    兵未發,而錫範先遣鄭平英等約以秋七月甲申望日詣降。

    甯靖王術桂,自以明宗室義不可辱,舉王印授克塽,具冠服,拜天地二祖列宗,率妾袁氏、王氏、秀姑、荷姐、梅姐皆死。

    錫範、陳夢炜齎降表冊印,籍土地府庫軍實以獻。

     八月庚戌(十一日),琅自彭湖進發。

    壬子(十三日),入鹿耳門,抵台灣,曉谕安撫,頒赦诏。

    克塽率聰等六人、克舉等八人、諸公侯伯以下,盡以其屬歸京師。

    其降卒願歸農家聽。

    琅封靖海侯。

     明年,設台灣巡道一,知府一,知縣三,台灣、鳳山、諸羅總兵副将各一,兵八千,彭湖副将一,兵二千。

     克塽至京,隸漢軍、封公爵,國軒順清侯、天津衛總兵,錫範順清伯,何佑梧州副将,餘各封賞有差。

     後六年,以成功受封明室,非他僭竊比,令與其子經之喪歸葬南安。

     鄭氏自芝龍至克塽,凡四世。

    台灣自成功建國至歸入版圖,凡二十三年。

     閑亭子曰:世言鄭氏之先,遇異人指一葬地,名「五馬渡江」;又傳萬曆中雷震一石,有「草雞夜鳴,長耳大尾」凡五十六言,以為鄭氏興亡之谶。

    辭甚俚鄙,疑好事者所為,餘故不載。

    夫芝龍起于海角,糜爛東南;受撫之後,翦除群盜,其功有足錄者。

    逮援立唐藩,擁兵驕恣,首鼠兩端;王師甫臨,反顔歸命,為臣不忠,終被誅戮,固其宜也。

    成功生有異征,雖桀犬吠堯,而翊戴明室至死不貳;易所稱幹父之蠱者,豈其人乎?瓜州之役,向使勝國有人,出洞庭、下江南,首尾相應,豈易仆滅?即不然,而坐據淮、揚,分兵略地,南北之勢忽焉中斷,事猶未可知也。

    天命有在,既非知力所能争;旋師海外,肇啟東土,辟番夷為郡縣,易鱗介為衣裳,勸學屯田,規模宏遠,求諸史冊,幾難數觏。

    昔項羽以蓋世雄才,戰無不勝,垓下一戰,遂至灰滅;以成功方之,殆未知孰為優劣矣。

    子經下士禮賢,恂恂儒雅,而釁出衽席、變起蕭牆,得國之始亦已多故,況複輕信間諜,自殘股肱,以緻兩島淪沒,人心瓦解。

    值耿藩構亂,略有數郡,爰及末年,得不償失,延平之業衰焉。

    克塽童稚,政在外戚;嗣位未幾,遂為俘虜。

    昔紅夷有衆一旅據守安平,攻圍期年猶不能克;今彭湖雖破,全台南北固無恙也。

    而旬日之間,國祚傾覆,傳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将興之,弗可赦也已』;其是之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