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與西犬

三小姐圓姿替月，長黛含春，小蠻腰支，瑩娘妩媚，望之仿佛畫中人。嗜花如命，服白色衣見者訝其服飾不倫。每多評論，或謂美人愛潔大多類是殊不知此中别有幽恨也。初，湘南張生有大志，才貌雙絕，不甘蠖屈，隻身走燕趙。數奇不遇，落拓都門。會浴佛節，遇三小姐于某刹，驚為絕豔睨之。小姐亦流盼若有深情，生更神搖，歸後。癡情眷念，日探閨閣。一日，偵悉赴跳舞會，獨俟道要冀得一語自晨至夕，毫無倦态，并亦忘餒讵燈火已明人面猶杳。生恚甚欲返，忽見一西洋小犬馳過身側，知為小姐物，急抱之而逸去。一雛鬟追至呵曰：“何處狂人，竊人愛物”生回顧雛鬟嬌小可愛，笑詢犬為誰物，顧此又非珍寶何便如此急煞。雛即雲：“是三小姐生命不可須臾離，安得不急？幸見還，勿相累。”生曰：“若是，難矣，必一面主人方可奉璧”雛鬟聞言，含怒去。良久，小姐果來，落落大方，詢生邦族，生反期期難答。尋曰：“窮途阮藉，辱承垂青，末路王孫，羞言家世，惟自睹芳姿常萦夢寐，自分緣悭，死在旦夕尚祈小姐念異鄉之客，憫收殘骨，幸矣。”語次，雙手璧犬，小姐默然道“後會”而别。未幾，生得小姐力擢為某部簽事知已感恩，欲附姻好。警官某妒而撓之，事遂中止。生知憂郁成疾，纏綿奄卒，小姐哭之恸。由是素裳白袷，藉以志哀，而警官以為情敵既亡。大好機會，不惜官聲，殷勤獻媚，小姐追思往事。銜之愈甚，昔尚與之交言，嗣竟冷不一顧，警官惱羞成恨，于是中央公園之怪劇出焉。一夕，天氣酷熱，公園遊客如潮。男女雜坐于老樹下，披襟品茗，狀至閑逸。俄而異香襲人，少年排衆嚷曰“三小姐至矣”。則見一女郎素襟皓腕，姗姗遲來，其态度之幽雅，仿佛春蘭秋菊，自然宜人。一時少年逐影追蹤，小姐厭甚，獨入大餐館。諸少年不敢踵入，始散。小姐餐畢，出向林中散步。忽見電燈柱下，一白絲巾光彩奪目。疑為閨媛所遺，拾之。奇香襲鼻，愛不忍釋。遂藏襟底，返至飲茶處，方欲入座，突見一哈巴黑犬猛撲其身，小姐驚号。無以為禦，随身小婢駭極狂啼，四圍座客聞聲集至睹狀，呼怪不止。有識小姐者呼衆救解，而黑犬猛甚，來者辄遭其利吻。小姐悸極倒座上，面色慘白，衣裳碎壞犬忽見衣底白巾，嗅之再三，疾銜奔去。至是，一人忽呼曰：“此警犬也，小姐中奸人計矣。”其法先以香水溺巾上，與犬熟嗅，然後抛去。一聲口号，犬即四起尋覓，必得原物，始返。是必此犬之主人，與小姐有隙密察小姐去向，抛諸前途，以驚小姐。此種舉動，大背公德，若不嚴究，曷足以整風化。小姐聞言，羞憤欲絕，臨行。切齒曰：“三日内若不擒殺此獠，甯死。”越日，某警官褫職之消息傳布矣。知之者謂即三小姐之報複雲。此民國七年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