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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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亂七八槽的短發,永遠穿毛衣或襯衫,永遠穿牛仔褲和靴子。

    她自己說她有十九歲,我看她頂多十七歲!她很淘氣,愛笑愛鬧愛瘋,她喜歡撒謊,可是總撒不圓。

    她喜歡唱歌,沒有一支歌記得牢歌詞,自己就胡編亂湊一通!她是從台中搬來的,為什麼搬來我不知道。

    她還有自言自語的毛病,每次對着小雪球的耳朵說悄悄話;什麼希奇巴拉,猴子搬家……之類……”“夠了。

    ”江淮做了個阻止的手勢。

    他的臉色松弛了,似乎從個什麼大恐懼中解脫出來,他的精神振作了一下,眼光又奕奕有神了。

    “不用再描寫下去,”他說:“她們搬走了,很可能是因為台中的老家,忽然發生了什麼事故。

    我覺得,你大可不必這麼驚慌,說不定明後天,你就會收到她的信,或者得到她的消息……”“我看,你自始至終沒弄清楚我的意思!”江浩又吼了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呼吸緊張而急促。

    “她走了!你懂嗎?”他大叫着:“她不要再見到我了,你懂嗎?她永遠不要見我了,你懂嗎?”“我不懂,”江淮困惑的說:“何以見得?” “看看這個!”江浩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來,遞給江淮。

    “這是今天早上,我在我的信箱裡找到的!” 江淮接過了那張紙條,打開來,那是張普通的白信箋。

    江淮的目光一接觸到信箋上那飄逸的字迹,他的心就怦然一跳,整個人都像沉進了冰窖。

    迅速的,貪婪的,急切的,他幾乎是吞咽着,迫不及待的去讀那内容: “江浩: 我走了。

    你永遠見不到我了,因為,我準備從這個星球裡隐滅,到别的星球裡去再生。

    如果,我還能‘再生’的話。

    你已經親口對我發過誓,你不會恨我,那麼,請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對你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江浩,聽我一句話,我并非你想像中那個單純快樂的小女孩,我是一隻木葉蝶,身上早就布滿了保護色。

    不,我還不止是隻木葉蝶,我還是一片毛氈苔。

    你知道什麼是毛氈苔嗎?那是種顔色豔麗的植物,它有美麗的,針狀的觸須,盛開時,是一簇焰火般的花球。

    但是,它每個觸須都是有毒的,隻要昆蟲被誘惑而沾上它,它立即把它捕獲而吃掉。

    江浩,你知道嗎?我就是這樣的一個花球,危險,邪惡,而可怕。

    你别被我的外表所誘惑,我的外表是假的,是虛僞的。

    你差一點已經成為毛氈苔的捕獲物。

     從一開始,我就叫你不要對我認真,我想,我的天良未泯。

    你是個又善良又優秀的青年,比我預料的要好一百倍。

    像你這樣的青年,你該會找到你最理想的伴侶。

    那決不是我!因為,江浩,你從沒有真正認識過我!你愛上的隻是虛無的影子,一個空中樓閣中的人物,一隻有保護色的木葉蝶! 江浩,你好年輕,在你這樣的年齡,一切哀愁都容易随時間而淡忘。

    如果我曾留給你任何哀愁,希望它會像一片浮雲般飄去。

    我走了,江浩,請你最起碼相信一件事,我的離去,是救你而非害你,是憐你而非恨你!最後,我要請求你一件事,請你當作從沒有認識過林曉霜,當作這隻是你的一個夢,一個荒謬的夢,夢醒了,世界和原來的都一樣,隻是沒有了林曉霜!對于完全不存在的事物,你根本不必悲哀的,是不是?我會走得很遠很遠,你這一生,再也見不到我了。

    謝謝你曾幫我捕捉過歡樂,謝謝你曾提醒我青春。

    我不會忘記你,和你那好可愛好可愛的‘蝸居’。

    希望沒有多久,會有另一個女孩,和你共享蝸居裡的‘哈索’,和床底的‘可樂’。

     我走了。

    祝福你,深深深深的祝福你!我的年輕的‘小’朋友!祝幸福 從沒有存在過的曉霜” 江淮一口氣讀完了這張紙條,他的臉色已經比那張紙還要白了。

    他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有好一刻,他連思想的能力都消失了。

    然後,他就整個人都被一種近乎恐懼的憤怒所攫住了,在這憤怒的底層,還有那麼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希冀,不,這事是假的,這事太不可能!這事太荒謬!太荒謬!太荒謬!他握緊了那紙條,他的手顫抖,他的頭發昏,他的眼睛前面,全是金星在迸現。

    但是,這筆迹,這文字,這詞彙……都那麼熟悉!熟悉得可怕!居然是她?居然是她!居然是她這怎麼可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怎能同時間幻化為兩個人?不,他模糊的思索,不,她從沒有同時間出現在兩個地方!她經常失蹤,她行蹤詭秘,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來做什麼?為什麼?是了!報複!這兩個字在他腦中閃過,他的血液就頓時凝結成了冰塊。

    他咬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