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壽先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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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品行惡劣的人,必定要裝出一副道學面孔,而公正規矩,真正可以稱得道學家的,卻反是平易近人,一點都不擺什麼架子。我有一個本家長輩,是前清舉人,平日服膺程朱,不以詞色假人,每早又必朗誦《陰骘文》若幹遍,可是晚年漁色,演出種種醜态。相反的是三味書屋的壽先生,他持身治家十分謹嚴,一介不取與,叫兒子往街換錢,說定九八通行制錢,回來一百百的複算,發見中間一處有缺,立即叫兒子肩了去要求補足,他拿出給人家時也總是實數(九八,九六或五四,依照慣例,不再缺少),可以通用的錢,決不摻雜标準以下的小錢以及沙殼白闆。他的兒子進了秀才,報單到時,他托出三百文闆方大錢來,門鬥嫌少,他便說這是父親時代傳來的老規矩,如若不滿意,可以把秀才拿回去吧。但是他平常對人無論上下總是很和氣的,在書房裡也決不看《陰骘文》等異端的書或《近思錄》,隻是仰着頭高吟,“鐵如意,指揮倜傥,一座皆驚呢;金叵羅,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這兩句話記在魯迅的《朝華夕拾》中,卻不知道是什麼人的賦,或者是吳谷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