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橘子屋讀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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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京的文章學問既然是那麼的糟,為什麼還請他教書的呢?這沒有别的緣故,大概因為對門隻隔一個明堂,也就隻取其近便而已吧。他的八股做不通,“四書”總是讀過了的,依樣畫胡蘆的教讀一下,豈不就行了麼。

    可是他實在太不行了,先說對課就出了毛病。不記得是什麼字面了,總之有一個荔枝的荔字,他先寫了草字頭三個刀字,覺得不對,改作木邊三個力字,拿回家去給伯宜公看見了,大約批了一句,第二天他大為惶恐,在課本上注了些自己譴責的話,隻記得末了一句是“真真大白木”。不久卻又出了笑話,給魯迅對三字課,用叔偷桃對父攘羊,平仄不調倒是小事,他依據民間讀音把東方朔寫作“東方叔”了。最後一次是教讀《孟子》,他偏要講解,講到《孟子》引《公劉》詩雲,“乃裹餱糧”,他說這是表示公劉有那麼窮困,他把活狲袋的糧食也咕的一下擠了出來,裝在囊橐裡帶走,他這裡顯然是論聲音不論形義,裹字的從衣,餱字的從食,一概不管,隻取其咕與猴的二音,便成立了他的新經義了。傳說以前有一回教他的兒子,問蟋蟀是什麼,答說是蛐蛐,他乃以戒尺力打其頭角,且打且說道,“虱子啦,虱子啦!”這正是好一對的故典。魯迅把公劉搶活狲的果子的話告訴了伯宜公,他隻好苦笑,但是橘子屋的讀書可能支持了一年,從那天以後卻宣告中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