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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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野史拾遺氏蠒翁纂 威廟欽定逆案 京畿四輔說 國家三大弊政 國事诪張拱手以遼陽予敵 王給谏都疏糾首翻逆案 劉忠端公起京兆面恩疏 天下危尤注意相 溫體仁誤國 王季重規陽羨 狀元宰相讓文山獨步千秋 鼎甲不足貴 門戶之禍 錢禦冷相公劉念台總憲書 東林中依草附木之徒 京營之弊 剿寇事權不一 深文峻法憲典火烈 陳啟新傳 袁崇煥、方一藻、楊嗣昌、陳新甲、謝升等議款不終 威廟聽信内侍為失策 萬茹荼奏疏 李忠文公齋沐具疏 南安子對症藥說 威廟欽定逆案 聖谕吏部、都察院:『朕惟帝王憲天出治,首辨貞邪;臣子緻身事君,先明逆順。

    經凜人臣無将之戒,律嚴近侍交結之條;邦有常刑,法罔攸赦。

    逆豎魏忠賢,獧狡下材,備員給使,傾回巧智,黨藉保阿。

    初不過窺嚬笑以市陰陽,席寵靈而饕富貴,使庶位莫假其羽翼,何蠢爾得肆其毒痡。

    乃一時外庭明奸誤國,實繁有徒。

    或締好宗盟、或呈身入幕,或陰謀指授,肆羅織以害善良,或秘策合圖,扼利權而筦兵柄。

    甚且廣興祠頌,明效首功。

    唱和已極于三封,稱謂寝疑于無等。

    誰成逆節,緻長燎原。

    及朕大寶嗣登,嚴綸屢霈,元兇逆孽,次第芟除。

    尚有飾罪徼功、倒身竄正,以望占風之面目,誇發奸指佞之封章;迹其矯誣,惡容錯貸。

    朕鑒察既審,特命内閣部院六臣,将發下祠頌紅本,參以先後論劾奏章,胪列擁戴,谄附建祠,稱頌贊導諸款。

    據律推情,再三訂拟,首正奸逆之案。

    麗于五刑,稍寬脅從之誅。

    及茲三褫,其情罪輕減者,另疏處分。

    姑開一面,此後原心宥過,縱有漏遺,亦赦不究。

    自今懲治之後,爾大小臣工,宜灑滌肺腸,恪恭職業:共遵王路,悉斷葛藤。

    無曠官守,而假事诪張。

    毋急恩雠,而借題參舉。

    朕執是非以衡論奏、程名實以課官方,有一于斯,必罪不宥。

    尚各征毖,乃亦有終。

    崇祯二年三月十九日故谕』。

     先是大學士韓爌、李标、錢龍錫、吏部尚書王永光、左都禦史曹于汴等奏,為遵奉聖谕事。

    臣等奏準,召刑部尚書喬允升同為參定,竊惟遵無二上,人臣首戒無将。

    國有常刑,天讨用彰有罪。

    祖訓:『内官不許幹預政事,律重交結近侍官員』。

    逆珰魏忠賢,狡谲多端,兇頑無忌。

    始焉小忠小信,祗便身圖;繼而作福作威,漸幹國政。

    内則妖姆客氏,窺觇禁密,結為腹心;外則逆臣崔呈秀,逗露機情,助其羽翼。

    戕宮妃而戳忠直,盜帑藏而弄兵權。

    已徼無等之三封,洊議逼尊之九錫。

    亟開藩邸,逼遠宗城。

    建生祠以蔔人心,遣内鎮而連邊将。

    陰謀叵測,僭勢顯成。

    磔辟已服上刑,爰書具列逆狀。

    誠如聖谕所謂首逆之罪當先正者也。

    元兇已就誅夷,黨附宜嚴區别,或者發大難,禍始教猱;或倒身怙終,勢成騎虎。

    有如動搖母後,倡和逆封。

    鐵券金章,覆題恐後。

    腴田甲第,請給争先。

    或引聖經以慫恿中傳,或攘史聯而抹殺直筆。

    墨缞朝繪,忍切罪魁。

    缇騎琅珰,大興诏獄。

    修睚眦以殘軀命,不難殺人媚奸。

    供嚬笑而效爪牙,總是酬恩報怨。

    至于一人而創祠幾地、一事而腴頌連章,祠省直、祠邊鎮、祠京都,未已也,而且祠之國學。

    頌碑文、頌奏章、頌鄉錄,未已也,而且頌以絲綸。

    此則聖谕所謂首開谄附傾心擁載者也。

    又有經窦旁通、網羅密布。

    腹藏鱗甲,構青蠅具錦之讒。

    意慘镆铘,釀白馬清流之禍。

    即占風望氣,莫可端倪,而覆雨翻雲,難逃指視。

    斯又潛施鬼蜮之毒,而更巧避虎彪之名;聖谕所謂雖未祠頌而陰行贊道者也。

    以上諸人,罪案各殊,法铨亦異。

    據法依律,無枉無徇,期服天下後世之心。

    三尺無私,四兇畢竄。

    就事論事,參畫一之刑書。

    以人治人,肖本來之面目。

    幸無罣漏,永示誡懲。

    寒亂臣賊子之心、抒正氣忠魂之郁。

    三章既約,金石不渝;一面弘開,葛藤永斷。

    所有前項款分名姓,及應得罪名,開列于後。

     一、首逆,魏忠賢、客氏依謀大逆律,不分首從,皆淩遲處死,已經正法。

     一、首逆同謀,崔呈秀、李永貞、李朝欽、魏良卿、侯國興、劉若愚,依謀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淩遲處死律,減等拟斬。

     一、交結近侍,劉志選、梁夢環、倪文煥、田吉、劉诏、薛貞、許志吉、曹欽程、吳淳夫、李夔龍、田爾耕、許顯統等十九人。

    依官員與内官互相交結,洩漏事情,夤緣作弊,而扶同奏啟者,律斬,秋後處決。

     一、交結近侍次等,魏廣微、徐大化、霍維華、張讷、周應秋、李魯生、楊維垣、潘汝祯等十三人。

    依交結近侍官員引名例律,減等充軍,仍敕下法司行文各該撫按官,招拟具奏。

     一、交結近侍又次等,馮铨、顧秉謙、張瑞圖、來宗道、薛鳳翔、李蕃、朱童蒙、楊夢衮、王紹徽、徐兆魁、劉廷元、邵輔忠、徐紹吉、賈繼春、阮大铖、姚宗文、元詩教、趙興邦、傅櫆、郭鞏、李恒茂、呂純如,毛一鹭、陳爾翼、張文郁等一百二十八人。

    依交結近侍官員引名例律,減二等,坐徒三年,納贖為民。

     又稱頌内稍次前款者,或居位鮮匡維之略,而指縱亦無奸謀。

    或濫竽備疇采之員,線索初非自主。

    或徑本岐邪、橎珰惡非為戎首。

    或階因驟躐,稽職掌尚末全堕。

    以逮專阃建牙,品原庸碌,散僚冗吏,識昧挺持者。

    欲再拟減等,則前重而後輕,非畫一彰法之意。

    欲再拟削籍,又慮罪輕而罰重,乖酌量宥過之仁。

    謹依考功法不謹例一款,如黃立極、施鳳來、楊景辰、房壯麗、王之臣、馮三元等四十四人。

    俱照考察不謹例,并拟冠帶間住,另請聖裁。

    庶彼重處者,知媚逆之不可為,即寬政尚從褫削。

    此量懲者,幸身名之未盡辱,縱稿項亦荷恩波。

    于以振惕人心,培養元氣,未必不均有藉矣。

     奉聖旨,俱依拟發落。

     京畿四輔說 張篚節要雲:『燕山之地,易州西北,乃金坡關。

    昌平之西,乃居庸關。

    順州之北,乃古北口。

    景州東北,乃松亭關。

    平州之東,乃榆關。

    凡此數關,皆天造地設以分蕃、漢之界。

    一夫禦之,可以當百』。

    笨庵子曰:『此非獨宋之形勢也,因五關以固燕,其我明萬世之計乎』!夫北京密切邊境,近輔之城少。

    孝宗時,丘文莊公請于京畿永平、河間、保定、臨清立四輔,宿重兵,輔以大帥,統以文臣;使首尾相聯、血脈相貫,有臂指衛頭目之勢,慮遠哉!蓋自遼陽之舊,委于北,則氈幕蟠三坌河,而東西肘掖不應矣。

    大甯捐于熟夷,則朝灤兩口外,犬羊嘯聚,而神京肩臂寒矣。

    開平興和遷,大邊保堡棄,而上谷雲中患剝膚矣。

    本朝三百年,勢亦岌岌,所未緻猖獗者,賴文皇三犁餘威振攝耳。

    己巳之變,于忠肅勘定有方,卒駾其啄。

    嘉靖闖邊,頻畿危殆,賴天心悔禍,俺答款貢,邊境〤安。

    萬曆末年,強敵颷起,使廟算用文莊四輔之策,不緻長驅久牧。

    于以拱衛神京,即禦寇有餘,何至一敗塗地哉!誰秉國鈞,棄金城而堕鐵鎖,好家居纖兒撞壞,可為長太息者此矣。

     國家三大弊政 人命至重,死者不可複生、斷者不可複續。

    「語」雲:『畫地為獄期不對』。

    漢有請室、蠶室,此後世诏獄之名所自起也。

    則天垂拱中,酷吏周興、來俊臣輩,深文鍛煉,密若秋荼。

    而宋興同文之獄,以羅織善類。

    本朝設三法司,雖經秋曹谳定,必送大理寺、都察院平允,然後疏聞,奉旨後,複下刑垣詳為審覆。

    京師有朝審、熱審,各省有恤刑、審錄,蓋明罰敕法,如此其重且慎乎。

    後乃設東廠緝事,下錦衣衛,北鎮撫司打問。

    又上疏忤旨者,于午門外去衣廷杖,秕政多端。

    弘光時,禦史中丞祁忠敏公彪佳嘗疏論之,雲:國家有三大弊政:曰诏獄、曰緝事、曰廷杖。

     先是,洪武初年,官民有犯,或收系錦衣衛,用事者因以非法淩虐。

    高皇帝乃于十三年焚其刑具,以系囚送刑部審理;是祖訓原無诏獄也。

    後乃以鍛煉為工、以羅織為事;雖曰朝廷之爪牙,實為權奸之鷹犬,口詞從逼勒而來,罪案聽指授而定。

    即舉朝莫不知其枉,即法司無敢雪其冤。

    此诏獄之大弊也。

    洪武十年,改儀銮司為錦衣衛,專值法駕、侍衛等事,未常令其緝事也。

    迨後東廠設立,始開告密之端,用銀得賄而鬻刑章,無賴者倚藉以投充,有罪者交通以幸免。

    招承多出于吊拷,怨憤充塞乎京畿。

    欲絕苞苴,而苞苴托之愈盛。

    欲清奸宄,而奸宄因之益多。

    此緝事之大弊也。

    若夫刑不上士大夫,原祖宗忠厚立國之本。

    及逆瑾用事,始有去衣廷杖者,當其血濺玉階、肉飛金陛,班行削色,氣短神搖,即恤錄随頒,蚤已魂驚骨削矣。

    是朝廷徒受愎谏之名,海内反歸忠直之譽;此廷杖之大弊也。

    餘考劉忠愍公之慘殺,楊、左諸公之冤死,皆于诏獄。

    而谏南巡、大禮、奪情、國本諸言官,往往遭杖斃,言之痛心;聖子神孫,所當永為炯戒矣。

     國事诪張拱手以遼陽予敵 「語」雲:『将在外,君命有不受』。

    況軍機呼吸,間不容發,以數千裡之遙,頃刻變幻。

    而欲事事禀命中樞,遙相測度,縱天子明見萬裡,能獨立高岡,無遠不燭;先後緩急,着着俱中肯綮乎?夫内臣扼外臣之吭,廷臣掣邊臣之肘,議浮于任,而事偾矣。

    此樂羊子所以泣中山也。

    蓋言事任事難,邊臣身在局中,利害切膚,目擊最真,提防極密。

    何藉他人憑臆哆談、或熒視聽。

    廟堂上正須放開眼孔,寬着肚皮,纔能鼓舞豪傑。

     萬曆戊甲、己酉間,熊芝岡廷弼以禦史巡按遼陽。

    時東人尚喙伏款貢,芝岡蚤策其必為邊患,請核地界,請饬營伍,請聯絡南北關,大聲疾呼,人莫為應。

    十年而驗若左券。

    至己未,楊鎬三路喪師,撫順清河陷沒。

    召起廷弼代鎬經略,在任年餘,築城浚濠,修守待戰。

    敵未能得志。

    廷議又以為緩于奏凱,攻之使去。

    袁應泰代為經略,四閱月而遼亡。

    使廷弼彼時在事,敵未猖獗至此。

    遼陽既失,廷臣思廷弼言,再起田間。

    時撫臣王化貞主戰,廷弼主守。

    廷議皆是撫而非經。

    廷弼連章累牍,力陳玩師必敗,奸細當防,莫有聽者。

    徘徊踯躅,以五千人駐守右屯,化貞兵十三萬駐廣甯。

    敵騎過河,廣甯潰,而右屯與之俱潰。

    平心論之,自有遼事以來,騙官營私之輩,不知凡幾。

    廷弼再任經略,不取一金錢,不通一饋問。

    終日焦唇敝舌,與人争言大事如身事家事。

    且魏珰盜柄,士大夫隻為爵祿,靡然從風。

    廷弼一長系待決之人,屈撓則生,抗違則死,乃終不改其強直自遂之性,以緻觸嬰顯戮,慷慨赴市。

    其耿耿俠腸,猶未盡泯。

    嗟乎!此錢機山相公請敢葬廷弼閣揭也。

    以群小排陷,遂罹重典。

    當其隻手支撐,漸獲甯谧,誰鼓風波,淆亂國是。

    使危疆任事者,無所展手足乎。

    則顧慥、馮三元、姚宗文、張修德、朱童蒙、魏應嘉等,結黨合謀傾陷之罪,不容逭矣。

     緣廷弼才情氣魄,推倒一世,視諸人龌龊,不足挂眼;遂相憤嫉,必欲陷之殺之。

    顧當時誰秉國鈞,漫無籌劃,聽其築舍道旁,則輔臣葉向高、方從哲、本兵黃嘉善、張鶴鳴,誤國之罪,讵能逃乎。

    善乎楊忠烈公曰:『議經略者,終難抹殺其功;憐經略者,亦難掩護其咎。

    功在支撐辛苦,得兩載之晏安;咎在積衰難振,怅萬全之無策。

    廟堂之上,悠悠泛泛,今日議,明日勘,至于商量停妥,而遠陽已了當矣』。

    芝岡再起時,有書答陳志寰雲:『以一盤全負之局,而觊一撥即轉之功,則無子空枰,何從下手,旁觀冷眼,誰與點籌,群公苟旦夕以為安,九重置緩急于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