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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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切的說了句: “我但願有個争氣的假兒子,不願有個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真兒子!”“你……你?”皓祥喘着氣,嘴角,沁出血來。

    他顫抖着,無法置信的看着王爺。

    然後,他發狂般的大叫了一聲:“啊……”就雙臂一震,把翩翩給震開了去。

    他揮舞着手,對王爺、對翩翩、對雪如和吟霜、對皓祯,對整個院子裡吓傻了的仆役們,大聲的吼了出來: “什麼碩親王府?什麼兄弟手足,什麼父母子女,什麼王爺額驸……我全看扁了!你們沒有人在乎我,沒有人關心我……好好好!我走我走!”他對大家一伸拳頭:“咱們走着瞧!看那個假貝勒能嚣張到幾時?” 說完,他掉轉了身子,就像個負傷的野獸般嚎叫着沖出府外去了。

    滿院靜悄悄,誰也沒有想去留他。

    所有的人,都各自深陷在各自的悲痛裡。

    隻有翩翩,她四面尋視,茫然已極,困惑已極,深受傷害的問:“你們沒有一個人要去留他嗎?”她走到王爺面前:“他是你唯一的兒子,是不是?你就這麼一條香煙命脈,是不是?” “不是。

    ”王爺目光呆滞,聲音機械化的:“我還有皓祯!” 皓祯的身子搖了搖,使他不得不伸手扶住院中的一棵大樹,他的眼光直直的望着王爺,王爺的眼光不由得被他吸引,熱烈的看着他了。

    父子二人,目光這樣一接,二十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全在兩人眼底流過。

    誰說父子間一定要流着相同的血液?彼此的相知相惜,彼此的欣賞愛護,不是比血緣更重嗎?兩人眼中,交換着千言萬語,兩人的眼眶,都迅速的潮濕了。

    翩翩看看王爺,看看皓祯,看看擁抱在一起的吟霜和雪如,頓時明白到,真正的一家人,正在這兒。

    她隻是當初獻給王爺的一個“壽禮”,一個錦上添花,可有可無的“壽禮”!她往後退,一直退到了大門邊,轉身對門外大叫着: “皓祥!等我!你要到哪兒去?我跟你一起去!皓祥……皓祥……皓祥……”她追着皓祥而去。

    吟霜的“白雲庵”之行,就這樣暫時打住。

     一整天,王府中又是亂亂糟糟的。

    下人們,議論紛紛,主人們,神思恍惚。

    王爺和雪如,關着房門,“細說”當年往事。

    有無盡的悔,無盡的怨,無盡的責難,和無盡的傷心。

    當這些情緒都度過之後,還有無盡的驚奇,是怎樣的因緣際會,才能讓吟霜和皓祯,竟被命運的鎖鍊,給牢牢的鎖在一起!這樣一“細說”,簡直有說不完的故事和傷痛。

    說到日落西山,說到沒枯燈盡,依然說不完。

    而皓祯和吟霜,在東跨院裡,默然相對,都不知此身何在?忽然間,皓祯和吟霜的地位,已經易地而處。

    吟霜是王府的格格,皓祯才是無名的“棄嬰”。

    這種變化,使兩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皓祯,他幾乎被這事實給打倒了。

    他整日神情木然,坐在那兒,長長久久都不說一語。

     深夜,他終于想明白了,擡起頭來,他怔怔的看着吟霜。

     “我明白了,我在王府中,鸠占鵲巢二十一年,渾渾噩噩走這麼一趟,目的就是領你進府,讓你這隻失巢乳燕,仍然能飛回故居!”“你不明白!”吟霜盯着他,熱烈的說:“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我倆自幼不曾相換,以我王室四格格的身分,養在深閨,哪有機會和你相遇?不論你是販夫走卒,或是宗室之後,我們終此一生,都隻是兩個陌生人而已!上蒼為了結合我們,實在用心良苦!如果現在時光能夠倒移,我仍然要做白吟霜,不要做四格格!惟有如此,我才能擁有你這一份情!對我而言,這份情,比任何身分地位,都要貴重了幾千幾萬倍!”他瞅着她,在她那炙熱的眸子下,融化了。

     “我明白了!”他再說:“我是貝勒,或是貧民,這都不重要!你是格格,或是賣唱女,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無論你是誰,我都愛你!無論我是誰,我也都愛你!” 她點頭,深深的點頭,偎進了他的懷裡。

     “有你這幾句話,”她想着那青燈古佛的漫長歲月:“夠我幾生幾世來回味了!”第二天,吟霜還來不及動身去“白雲庵”,王府被一隊官兵直闖了進來,帶隊的是刑部的佟瑞佟大人。

    手中拿着皇上的聖旨,他大聲的朗讀,王爺、雪如、皓祯、吟霜等都跪伏于地:“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查額驸皓祯,并非碩親王所出,實為抱養之子,卻謊稱子嗣,承襲爵位,此等欺君罔上,污蔑宗室之舉,已紊亂皇族血脈,動搖國之根本,罪行重大!姑念碩親王與福晉乃皇親國戚,特免死罪,着即監禁兩年,降為庶民,碩親王府其餘人等,一概軍府第歸公,擇日遷居。

    白吟霜斥令削發為尼。

    皓祯以來曆不明之身,謬得額驸之尊,罪不可赦,當處極刑!三日後午時,斬立決!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