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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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達海的聲望,如日中天。

    接着,太後的懿旨就到了。

    一切的隐憂都成事實;新月被指婚給了費揚古,同時,骥遠和珞琳,都被指婚了。

    骥遠未來的新娘是固山格格塞雅,珞琳未來的丈夫是貝子法略。

     懿旨頒發的第二天,努達海帶着新月、珞琳、和骥遠去宮中謝恩。

    這是努達海好幾個月來第一次看到新月。

    新月的孝服已除,穿着一件大紅色的衣裳。

    胸前,戴着她從不離身的新月項鍊。

    她薄施脂粉,珠圍翠繞,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中,簡直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謝完了恩,四個人坐着馬車回府,個個都是心事重重。

    新月低垂着頭,心裡是翻江搗海,臉上是毫無表情,坐在那兒像個石像,一動也不動。

    努達海見新月這種樣子,自己就心如刀割,百感交集。

    情懷之激蕩,心緒之複雜,簡直不知該如何自處。

    骥遠看着新月那份出塵的美麗,想到她即将嫁給費揚古,真是又妒又恨。

    珞琳想到當初四個人一起騎馬出遊,還恍如昨日,不料聚日無多,難免就倍感傷情。

    這樣,四個人都靜悄悄的。

    車輪辘辘,真是輾碎了每一個人的心。

     忽然間,骥遠在一個沖動下,對新月說: “你禁閉數月,關防嚴格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這麼樣玉潔冰清的守着,終于等到了懿旨,應該是苦盡甘來,飛雀出籠一般的開心,是不是?” 新月震動的擡了擡眼睛,苦澀至極的看了骥遠一眼,簡直不相信這是她所熟悉的那個骥遠。

     “骥遠!”珞琳喊:“别把你心裡的不痛快,轉嫁到旁人身上去!”“不痛快?我有什麼不痛快?”骥遠冷哼了一聲。

    “指給我的,好歹也是位格格呢!” “骥遠!”努達海臉色鐵青,聲音中透着愠怒。

    “你閉嘴!” “難得有這個機會,我要向新月道歉!”骥遠不肯停嘴:“人家在咱們家裡住了将近一年,倒有一大半兒時間給關着!前面是為了克善的傷寒,後來是為了躲我這個瘟疫,我實在于心不安呀……”骥遠話還沒說完,努達海猛然一腳砰的踹開了車門。

     大家都吓了好大一跳,努達海已探身出去,對車夫大叫着:“停車!阿山!停車!” 阿山急急的停下車子,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

     努達海一把揪住了骥遠胸前的衣服,怒吼着: “你給我下車!到前頭去跟阿山一塊兒坐!” 骥遠氣壞了,一邊跳下車子,一邊怒氣沖沖的喊了一句: “我那兒都不坐,我走開,免得惹你們讨厭!” 喊完,他就頭也不回的沖向大街,消失了蹤影。

     馬車繼續往前走。

    這下子,車上的三個人更是默默無語。

     好不容易,到家了。

    新月回到了望月小築,就匆匆的摘下了頭上的“扁方”,換掉了腳下的“花盆底”,然後直奔馬廄。

    跳上碌兒,她一拉馬缰,就向郊外狂奔而去。

    她心中所堆積的郁悶,快要讓她整個人爆炸了。

    她策馬疾馳,一陣狂奔,不知道奔了多久,也不知道奔向了何方。

    終于,她發洩夠了,累了,勒住了馬,她才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片荒林裡。

     她仰頭向天,驟然間,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天空大叫: “努達海!努達海!努達海!努達海……” 叫到聲音啞了,無聲了,她垂下了頭。

    忽然覺得身後有某種聲息,某種牽引着她的力量……她蓦然回頭,看到努達海正直挺挺的騎在馬背上,雙眸如火般的,一瞬也不瞬的注視着她。

    他們兩個人對看着,天地萬物,在此時已化為虛無。

    什麼都不存在了,他們隻有彼此。

    他們就這樣對視着,對視着,對視着……然後,兩人同時翻身落馬,奔向了對方,緊緊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像火山爆發,像驚濤拍岸,像兩顆星辰的撞擊,帶來驚天動地的震動,也帶來驚天動地的火花。

    兩人的唇緊緊的貼着對方,狂熱而鸷猛的輾轉着。

    努達海一邊吻着她,一邊痛楚的低喊:“啊!我要怎樣才能逃開你?我要怎樣才能不愛你?我是身經百戰的人呀,但這幾個月來,我和自己的戰争,竟戰得如此辛苦和慘烈!我該怎麼辦?靠近你我會粉身碎骨,遠離你,我也會粉身碎骨!”三天後,努達海自動請纓上戰場,去巫山打夔東十三家軍。

    巫山地勢奇險,十三家軍骁勇善戰,清軍已屢戰屢敗。

    前一任的綿森将軍陣亡,全軍覆沒。

    努達海的自告奮勇,使皇上大為感動,封努達海為“定遠大将軍”,三日後就率兵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