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皇太後:一個公正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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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德齡著《清宮二年記》 當此全世界都注視着中國滿族權力悲劇性喪失的時候,這本由一位新式的滿族現代婦女所著的書出版了。

    它給予了我們有關滿族宮廷以及滿族上層社會的第一手資料,讀來十分有趣也很有意義。

    過去,在這方面,人們一般都認為,濮蘭德和白克豪斯兩位先生所著的那部書,是劃時代的力作。

    可依我看來,倒是德齡女士這部不講究文學修飾、樸實無華的著作,在給予世人有關滿人的真實情況方面(尤其是關于那剛剛故去的高貴的滿族婦人情況方面)要遠勝于其它任何一部名著。

    不錯,在濮蘭德和白克豪斯先生的書中,确實存在許多有價值的材料,可是所有這些有價值的材料,都因作者的過分聰明而被糟踏了——這種過分聰明是現代知識分子的通病。

    孟子曾說:“所惡于智者為其鑿也。

    ”(我憎惡你們這些聰明人,因為你們總是把事實歪曲)。

    對此,濮蘭德和白克豪斯兩先生的著作正是一個極好的說明。

    它向我們顯示出對曆史的歪曲竟可以達到何種的程度!剛剛去世的中國皇太後,是為世人所公認的偉大女性,她具有一切偉人所共有的品質——純樸。

    孟子曾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想成為一個偉人,切記不要丢掉你單純的童心。

    梅特涅在他的回憶錄裡,也談到過拿破侖智慧中那偉大的純樸。

     可是,皇太後不僅是一位偉大的女性,還是一位滿人。

    滿人,正如我在其它場合曾說過的那樣,盡管他們現在有着許多缺點和毛病,但仍然是一些不狡詐、心地質樸的人。

    因此,如果說世界上還有一個既具有高尚的靈魂,又不失赤子之心的偉大女性,那麼她就非中國剛剛故去的皇太後莫屬了。

    可是,濮蘭德和白克豪斯兩位先生對此一無所知,相反卻為我們提供了一幅誇張的、過分渲染的、畸形變态、腐化狡詐的超人婦女形象。

    而那些鑒賞力已然淪落的現代公衆,因熱衷于荒謬和聳人聽聞的事情,對此也都衆口一詞:“好一幅美妙的圖畫啊!” 本書的女作者也是一位年輕的現代婦女,但好在她不過分聰明。

    或許,正是她那滿人的純樸坦率使她避免陷入這種過分的聰明吧。

    不過,她畢竟受過現代教育,同所有受過現代教育描寫中國的男女作家一樣,她也奢望什麼進步和改革,而這些東西恰如橫亘在她頭腦裡的一條長蟲。

    在她第一次觐見皇太後的路上,她說:“我們得知恐怕将被要求留在宮内,我想要是果真如此,也許能對太後施加某種影響,促使其進行改革,而這對中國将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情哩!”龐大帝國的複雜機器已然出現了故障,可這個純樸的黃毛丫頭卻自信有能力将它修好! 該書的中心人物當然是剛剛故去的皇太後。

    她的形象被描繪成異常純簡而又質樸。

    唯其如此,它才堪稱真實。

    而不像濮蘭德和白克豪斯先生那幅大肆渲染的作品那樣,僅是一幅被歪曲的漫畫。

    女作者在描述她第一次觐見皇太後的場面時是這樣寫的:“在正殿的門口,我們遇見了光緒年青的皇後,她說:‘太後叫我來接你們’。

    接着就聽得殿裡高聲叫道:‘請她們馬上進來’。

    于是我們立刻進入殿中,一眼就看見一位老太太,穿着一件繡滿大朵紅牡丹的黃色緞袍。

    珠寶挂滿了她的冕,兩旁各有珠花,左邊有一串珠絡,中央有一隻用最純的美玉制成的鳳。

    ” “太後看見我們,就站起來和我們握手。

    她動人地微笑着,對于我們熟知宮中禮節表示驚訝。

    招呼我們以後,太後就對我母親說:‘裕太太,我真佩服你,把兩個女兒教養得這樣好,雖然她們在外國住了那麼多年,可是她們的中國話竟說得跟我一樣,并且她們怎麼會那樣懂得禮節?’‘她們的父親平時管教她們非常嚴厲,’我母親答道,‘他先教她們念中國書,而且她們自己學習也很努力。

    ’‘我真佩服她們的父親,’太後說,‘對他的女兒這樣當心,并且給她們受這樣好的教育。

    ’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微笑,并親了我的雙頰,然後對我母親說:‘我喜歡你的。

    女兒,希望她們能留在宮中和我作伴。

    ’” 上述這些場面,簡直無異于《紅樓夢》中林黛玉初見賈母一節。

    這位穿着美麗緞袍,帶着動人微笑凝望并吻孩子的老婦人,與濮蘭德和白克豪斯先生所描繪的那個狡黠、極度邪惡陰險的超人婦女,究竟有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