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出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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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禦覽》卷459)淡泊、甯靜二旨,自古而今,向被文人學士乃至食精厭肥的高官厚祿者流所津津樂道,然而,這芸芸衆生中,附庸淡泊、甯靜而以“清高”自慰或自鳴于世以求“推銷”自己者多,真能得淡泊、甯靜之意趣而樂在其中求“明”求“遠”者少,至于借淡泊、甯靜而盜利獵名者,則更屬人中下品,等而下之,不足道哉了。

     若說諸葛亮以布衣之份,屈居于草廬之中,坐論淡泊、甯靜,則腐儒輩譏之為“侈言自慰”,是足可欺世人之心的,然而,“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陸遊《書憤》)當諸葛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極人臣、權傾朝野之時,以其出師一表,令蜀前蜀後、千代萬代無與比肩者,探其微,不能不歸結到得自然之精蘊的淡泊、甯靜二旨,昭彰于後主、蜀人、天下人并垂百世而至今的這個原因。

     《出師表》,是淡泊、甯靜的結晶,是明志、緻遠的诠釋,是古代知識分子的最高理想——帝王師的最集中的反映。

     表,我國古代臣子向君王陳述意見的一種文體。

    《出師表》,是三國時建興五年(227),諸葛亮出師北伐時給蜀後主劉禅的上疏,見《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

     表文開頭,以“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領起,統括天下大勢“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語句寥寥,卻高度概括,将蜀漢政權面臨的緊張局面及諸葛亮深重的憂國之心合盤托出,頗給人“盲人瞎馬、夜半深池”的感覺。

     吳楚材、吳調侯在《古文觀止》中評論表中開頭之語:“萬難心事,已傾瀉此二語”,實為卓見,劉備創蜀漢政權,本有一統天下的鴻鹄之志,絕不想偏隅一方,聊以自守。

    可惜。

    “創業未半”,使病故棄世了,而此時,蜀新敗于吳,被連拔四十餘營,元氣大傷曹魏政權已統一了北方的黃河流域,實力最強,對南方的蜀、吳政權虎視眈眈,欲逞其吞并之意:加之蜀國雖據“天府之地”,但地處偏僻,經濟落後,人丁不盛,兵甲不足,後主劉禅則為劉備不屑子孫,胸無大志,昏庸無能,妄自菲薄,貪圖享樂,偏私于宦人黃皓,“常欲采擇以充後宮。

    ”(見《三國志·蜀書·董允傳》)這種内外交困的形勢,令諸葛亮痛心疾首,憂心如焚。

    很明顯,若論守成,既有違于先帝劉備的遺志,也有違于自己的耿耿之心,而且更是守不住的。

     諸葛亮無疑是幹大事業的人。

    他的雄才大略及博大的胸襟,使他無意于蠅營狗苟之私利。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苟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

    ”表文中諸葛亮的自白,實非謙虛,而是内心的真實寫照。

    成志偉先生在《讀諸葛亮〈出師表〉》中說:諸葛亮隐居降中時,“十分注意了解當時的政治鬥争形勢,關切注視着政治舞台上各派勢力争鬥的勝敗和變化。

    他自比春秋時期的著名政治家管仲、樂毅,随時準備出山,為改變當時國家混亂、軍閥割據的局面而發揮自己的才智。

    ”這話十分确切。

    然而這隻是一方面。

    古代文人常有“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感歎,但多為自诩、自慰,而少能對此心領神會、奉行始終唯諸葛亮是對此身體力行,矢志不移,并得“清高”之要義者。

    東漢末年,天下傾頹,軍閥混戰,民不聊生,諸葛亮雖自诩有平天下之才,并做好出山的準備,卻于世道對己能否有所用未存僥幸之心,更抱定不與濁濁者流為伍的高潔之心,所以甯可“苟全性命”,不願有違匡世濟民的本意而“聞達于諸侯”。

    正因為鄙視功名、利祿的淡泊、甯靜的人生觀深深植根于諸葛亮的心中,所以他才能為明志、緻遠而“鞠躬盡力,死而後已”。

    據《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載:諸葛亮曾上表劉禅,說自己“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

    至于臣在外任,無别調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長尺寸。

    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餘帛,外有赢财,以負陛下。

    ”他死之後,事實一如此言。

    而他為相二十餘年,可謂高官,卻絕無厚祿,更從未以權謀私他的後代,也無“特權子弟”,他的兒子諸葛瞻、孫子諸葛尚,都在為捍衛蜀漢政權中,捐軀沙場。

    這種美德,對于深惡痛絕于“有權就有錢、有勢”的社會蛀蟲的平民百姓來說,對諸葛亮該是懷着怎樣的一種經久不泯的敬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