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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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會兒天,蔣小姐的手機響起來她。

    似乎是故意的,任由鈴聲一直響了很久才接聽。

    語氣平淡,甚至帶着一絲明顯的怨憤。

    舒昀猜出對方是誰,想要立刻告辭,可又不好打斷人家,于是隻得從沙發上随便揀了本雜志,佯裝認真翻閱的姿态。

     蔣小姐和對方講了兩句,然後便沉默下來,臉色越發難看,将手機貼在耳邊,既不做聲,也不挂斷。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有些話不方便當着外人的面說,抑或是她暫時忽略了舒昀的存在,總之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這樣一來,舒昀想走都走不了了。

    結果偏偏這通電話的時間真長,期間還隐約聽到蔣小姐的聲音,有些尖厲,仿佛歇斯底裡地在争吵。

    舒昀如坐針氈,卻又不得不耐心等候,所幸吵了幾句之後樓上的聲音又漸漸低下去,她凝神仔細去聽,很安靜,似乎争吵終于結束了,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将一本雜志草草地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估計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鐘,蔣小姐仍舊沒有下樓來。

    最後實在沒辦法,舒昀隻能冒昧地自己上去找她道别。

     這棟别墅與周子衡那裡差不多,格局也很相像。

    不确定蔣小姐在哪個房間裡,舒昀便一間一間輕輕敲過去,最後才在走廊頂頭的房門口停下來。

     隻有這間屋子的門虛掩着,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還是沒人回應。

    從門縫中看進去,似乎這間正是主卧。

    她想立刻告辭走人,此時隻好硬着頭皮推開門,一邊叫道:“……蔣小姐?” 卧室布置豪華,但是沒有人。

    她覺得萬分奇怪,這女主人到哪裡去了? 這裡畢竟是隐私空間,既然主人不在,舒昀也不欲多作停留。

    她正想掩門離開,卻突然聽到一陣響動。

     是樂曲聲,她站在門口辨認了片刻,才認出那正是蔣小姐的手機鈴聲。

    于是她便朝着聲音傳出的方向走過去,最後停在浴室門口。

     這門做得很有創意,整面的磨砂玻璃上描刻那副十分著名的畫作《泉》,少女豐腴曼妙的裸體體态栩栩如生,十分應景。

     手機還在繼續響着,舒昀敲了敲門,也不見有人回應。

    她這才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兒了,不禁隔着玻璃高聲說:“蔣小姐,你在不在裡面?” 回應她的仍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你再不回答,我就進去了。

    ” 她在外面停了一下,心中莫名發慌,終于還是顧不得禮數,擅自伸出手去。

     推拉式的玻璃門并沒有落鎖,因為心焦,舒昀的力道稍稍大了一些,刷的一下,玻璃下沿滑過地槽,在她的面前大大敞開來。

     面色灰白的女人躺在沒有水在浴缸裡,雙眼緊閉,一隻纖細的手腕垂落下來,血液在原本潔淨的地磚上肆意滴落流淌,觸目驚心。

     那隻紅色的手機還擺在洗手台上,兀自不休地震動着。

     浴室中滿溢着一片死寂的氣息,與沉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叫人嘴不上氣來。

     舒昀驚呆在門口,目光慌亂的閃爍不定。

    ……這樣相似的場景,那些她拼了命想要忘掉的記憶,在瞬間重新塞進腦海。

     還來不及邁步,她隻感覺兩腿發軟,緊接着撲通一下,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她咬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一攤未幹的血迹,禁不住開始渾身輕顫。

     當周子衡趕到的時候,别墅外面已經拉起了警戒黃線。

    他隻朝燈火通明的房子望了一眼,便大步走到警車邊,找到了坐裡面的舒昀。

     舒昀身上披着條毛毯,正雙手捂着一杯熱水。

    可是杯子隻堪堪遞到唇邊,并不見她喝水。

    周子衡見她目光呆滞,不由得俯下身問:“沒事吧?” 僅是這樣一點兒響聲,卻似乎讓她吓了一大跳。

    她的眼神很明顯地顫了一下,然後才轉過來看他,嘴唇微微嚅動,卻沒發出聲音。

    此時的她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神色驚慌,而且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周子衡眉頭一皺,随即直起身來,找到現場的負責人詢問情況。

     屍體被醫護人員擡了出來,公安方面的頭兒正忙于指揮,回答得很簡單:“這是命案,舒小姐必須跟我們回去做筆錄。

    ” 周子衡說:“她現在這種狀态,恐怕不适合。

    ” 那位負責人終于轉過頭來,眼睛朝着周子衡上下瞟了瞟,語氣已有些不好,“适不适合,不是你說了算。

    ”又問,“你是她的家人還是朋友?” 周子衡沒有答話,隻是走到旁邊撥了個電話。

    劉局長與周家是世交,很快就打到現場負責人的手機上。

    片刻,那位負責人走到周子衡身旁,給他遞了支煙,并笑着說:“原來是劉局的朋友啊。

    劉局剛才交代了,既然證人現在情緒不穩定,你可以先帶她回去休息一下。

    不過,一定要留在本市内随時等候我們的通知。

    ” “嗯,那麼多謝了。

    ”周子衡回頭去找舒昀,将她從現場帶走。

     他什麼也沒問,回到家隻是幫她脫掉外面的衣服。

    而她似乎真的吓壞了,情緒十分不對勁兒,從頭到尾隻是呆呆地站着,仿佛是個人偶,任由他擺布,這樣溫順乖巧,從來沒有過,可是周子衡發現自己并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