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張蔭麟譯作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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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

    陸軍已敗,勢必敗也。

    海軍之注,延待至今,當在必擲。

    中國之命運,視乎此注。

    然當時不知,此注所系,更有甚焉,即為歐戰導火線之一串世界大事是也。

     呈欣欣之色者,大率為水手。

    彼等舉動活潑、機敏,以種種方式裝飾其炮座,若不勝其愛護者。

    其向望之情盎然可覺。

    将弁則禦布制長靴,飽漲之褲,半西式之外衣,其上龍條彩紐(紐以志等級者)。

    彼等不若水手之歡忭。

    彼等熟知己方之所绌,而使之委靡不振者,更有不可名狀之“官僚”氣習。

    然其中亦有真善之人。

    司令李鼎新,沉潛忠厚,是其一例。

    此外,旗尉吳君,美國留學生,綽号曰鶴,為一滑稽大家者。

    旗艦少尉沈君、郭君,鎮遠艦之将校曹君,緻遠艦之鄧管帶,及其他不憶姓名者多人,無論就何方面言,皆極優善之将校。

    然統觀全體,就戰德而論,船面士弁及機械室職員,皆極優良,委任将官大體尚善,簡任将官,無論例外有若幹多,蓋遠遜焉。

    緻此戰德上之差異者非他,“官僚”氣習是也。

     于是衆所敬服之丁提督禱神祈勝,并祈彼之左右手劉步蟾不緻敗渠事;蓋丁氏不谙航事,實際上為傀儡提督而已。

     漢納根步甲闆上,面帶憂思之色。

    彼預中國要事已久,以智勇著。

    因其地位之滑稽(以陸軍士官而下海),彌覺責任負擔之重。

     劉步蟾,總兵兼旗艦管帶而為實際上之提督者(其人和藹巧滑,曾留學英國海軍中),時正籌思,倘或遇敵,将何以自保其皮。

     鐘已八敲,船役已鳴号召午餐。

    予寂對食案,肴為燒白鴿。

    凡此今猶曆曆可憶。

    俄而一将校沖入,曰:“先生,日艦已出現。

    ”船中将士,鹹登甲闆上,觀望地平線上如柱之薄煙。

    提督、總兵及漢納根皆聚飛橋上,予奔赴焉。

    共商量尚有若幹預備之時間。

    午餐之号複鳴,衆人複注入甲闆下,旗尉則忙于揮指信旗,而煙囪則始噴唐山煤之濃煙。

     予草草果餐。

    繼之為一極忙碌之時間&mdash&mdash于是炮、彈庫、子彈等一切均就緒,僅待一巡覽耳。

    在此半小時内,予未遑顧及其他事。

    至是予乃加入飛橋上之會集。

    時錨已起,船應機聲而搏躍,旗幟飄舞,黑煙蜿蜒。

    南望不僅可見煙氛,且可見煙氛所從發出之戰艦一串。

    時已至矣。

    然此際之新印象予無暇罣意。

    各事均已妥當否?予回環一覽。

    在予下者為瞭望塔之圓頂,總兵立塔内之梯口,其旁為舵師,立于飛橋之前方(飛橋前方直達于前桅,其一部分閣于相交之兩十吋炮上)者為提督及漢納根。

    彼等不能在此久立,因橋非穩固之建築,橋下之大炮開火時,橋将毀碎。

    此時他艦何如?彼等能敏捷将事否?予為之疑慮窒息。

    鎮遠本在後相傍,忽疾趨而前,若欲相比肩者。

    他艦之行動亦同此可異。

    時指揮艦隊排布之信旗已發出。

    一望即證實予之疑懼。

    信旗所示,為諸艦相并橫列(LineAberast),以主艦居中;而非如提督與諸管帶所議決,分段縱列。

     于是劉步蟾之急智已售。

    此為其深謀焦思之結果。

    彼所謀思者非他,當遇敵時,将何以善保其皮也。

    以戰鬥艦居中央,弱艦在兩翼,則敵人之注意,必最先及于後者。

    此為暫時之延宕,一句鐘左右之延宕。

    如此則不緻敵方炮火自始即集中于彼所住艦,如前後縱列所當有之結果。

    誠然,此尚非其問題之完全的解決,然其力所能為者盡于此矣。

     飛橋之前方,提督及漢納根立焉。

    顯然彼等尚未察覺此時之境地。

    予思欲獻策。

    此奸詭之舉,将糾正之欤,抑聽之欤?予迅即決斷。

    此出乎意外之信号已起艦隊之紛亂,若複更改,紛亂當益甚。

    予懼其渙散而不可收拾也。

    兩害相權,以保持現狀為輕。

    無論此策當否,予秉之而行。

    予自瞭望塔躍下與諸上司會。

    為言曰:“總兵已發錯誤之信号,令相并橫列,主艦居中,請觀衆艦。

    然若更改,紛亂轉甚。

    ”衆韪其議。

     然是時相并成直線之排列,未見完全。

    蓋兩翼弱艦,覺其位置之危,逗留于後。

    故我方艦隊成半月形。

    (譯者按:劉彥《中國近時外交史》三版二一○頁記雲:“提督丁汝昌見敵艦至,命作翼梯陣&mdash&mdash人字陣&mdash&mdash決戰”,蓋大謬。

    )于是兩方艦隊接近。

    相離約略一萬碼。

    而日艦,觀其進行,似欲橫越吾等之前而攻最弱之翼,即右翼,此時我方所需之号令,顯然為全隊同時向右移轉四度(fourpointstostarboard)。

    此着能否使我方主艦最初與敵艦接觸,殊不敢必,惟其效果趨于此方向而已。

    彼總兵必不獻此策,而提督及漢納根似未見及此,餘人雖未知作何思想,然無一敢發此議者。

    予乃複會諸上司,獻予策,複立見采納。

    漢納根至船後,指揮旗尉,留與俱。

    信旗上出,衆艦應之。

    于是本艦之旗幟下降,示将移動也。

     予立于瞭望塔之入口(總兵在塔下)候舵機之轉,久不見其動。

    予乃言曰:“總兵,改道之旗已下,君若不左轉舵,則艦隊将紛亂愈甚。

    ”總兵乃令曰:“舵左轉。

    ”然複低聲曰:“慢,慢。

    ”其結果艦止不動。

    予大恚,加以詛語,自塔跳下,奔赴丁提督所。

    予初不思及此時彼身旁無人,而予不谙華語,彼又不谙英語也。

    予達提督所,旋巨聲轟發,予知覺全失。

    蓋劉已令發十吋炮,而丁與餘方立于飛橋,正在炮上之部分也。

    此橋之名甚佳,以其竟飛,而丁與予亦随之飛。

    鴨綠江之戰以是開始。

     兩方艦隊,實力非不相當。

    中國有大小共十艦,内有堅固之鐵甲戰鬥艦二。

    日本有十二艦,視中國諸艦為較新式、較輕捷,惟無戰鬥艦(battleships)。

    六吋以上之炮,中國方面射彈較大;六吋以下之炮,則日本占優勝。

     是故中國艦隊,就槍炮及鐵甲而論,至少與日本相埒。

    炮術甚佳,訓練雖稍有遺憾,惟水兵可稱善戰。

    極嚴重之事因,厥為子彈之缺乏。

    此缺乏也,吾人有理由可信其咎非僅在疏忽,而在兵工廠總辦之通敵賣國。

    子彈之短绌,日人蓋知之無疑,且為其挑戰之原因。

    其他嚴重之事因(前此世人僅知其一部分),則在總兵劉步蟾(提督所倚以決戰略者)為一變态的懦夫。

    不獨臨危喪膽,且用盡機智,不惜任何犧牲以求免之。

    是故中國方面之不利,蓋不待問。

     戰事以午刻開始。

    關于兩方艦隊之動作,予未有第一手之證據。

    于彼等之動作,欲得直接之印象殊不可能。

    且因彼開場敬炮之結果,是日予一目不能視。

    予對戰事之觀察,惟于日軍炮彈所起之煙霾浪沫間,繼續窺見一二敵艦而已。

    因前說之理由,中國艦隊,自其開始交綏,即列成淩亂之半月形,而定遠及鎮遠居其峰頂。

    最初半小時内,日方炮火之叢集,已将艦上信旗毀滅,使吾人無法改變陣勢。

    敵人始終秩序井然,如在操演中。

    彼等似環繞我方,我方則循一内圈而行。

    彼循内圈之艦,以種種緣故,數目漸減。

    日方未失一艦,惟數艦因受重創,離開戰線。

    (譯者按:羅惇曧《中日兵事本末》謂定遠擊沉日艦西京丸一艘。

    )約五時半,日艦忽休戰,駛向朝鮮海岸。

    殘餘之中國艦隊乃向旅順港進發。

     日軍辍戰之故(時距日暮尚有一句鐘),似未有正式宣布。

    一頗有理由之推測如下:日軍之未能于四小時半期間内以叢集之炮火,摧破敵方二戰鬥艦,殆為其決意停戰之主因。

     我方十艦,隻餘其四。

    四者中,其一内部複毀于火。

    為敵炮所沉者三艦,其中有一為忠勇之鄧君所統之緻遠艦。

    彼欲撞吉野浪速,與同盡,而不克,可憐普菲士亦與之同沉。

    開仗時先逃者二艦,餘一艦之下落予不能評。

     當餘衆轉航離陣地時,予曾試劃一策。

    敵人解圍而去,必其艦已受損。

    彼方附近無船塢,其重傷之艦,當擱淺于朝鮮海岸,殆可斷定。

    我方之二戰鬥艦,獨不能轉随其後,及晨而襲之乎?吾等之子彈尚足一小時之用。

    此為中國方面所餘之唯一機會,且兵法不雲乎,毋低算敵人之憂危。

    倘予依此意獻策,其能見于實行否欤?是或能,因凡予等所請,丁氏無不允也。

    漢納根何如?或當贊成,然予不知也。

    此策予藏于心,未以告人。

    此時乃大有為之機會。

    然予因目受撞擊,攣搐劇烈,耳鼓複被震傷,楚痛不能自支,遂失此機會。

    時漢納根傷股,丁提督則堕壓創甚。

    更益以劉總兵之怯懦,故予等甘認敗績。

     提督與予之立于十吋炮上飛橋,劉總兵不能不見,乃忽于此時命開炮,此事後來究如何解釋?予絕不知之,亦絕不聞論及之。

    提督堕在何處,予亦不悉。

    彼折其脮,衰憊甚(譯者按:《中日兵事本末》雲:“汝昌&hellip&hellip督戰中彈,傷脮仆地。

    ”)或欲舁入艙内,提督拒之;坐于船面之罩架(superstructure)内以觀士兵作戰,并使士兵得見之。

     予為彼開場之敬炮擲過瞭望塔外三十餘尺。

    比蘇,但覺雙目全眇。

    時炮戰霹靂。

    予外衣已脫落,惟其袖反套予手。

    予遽然而覺餘緻禍之因,遽然而訝予當前将有何遭遇。

    旋驚一目複明之喜,卻苦目攣搐之痛。

    創目似入巨刺,以指摸索不得。

     予覺來身在船面之罩架内,蓋同侶舁予委置其間,疑其已斃也。

    予痛楚且僵木,惟手足未傷,予乃往機器室上之鐵甲層,此為受傷者栖避之所。

    内暗甚,惟有一慘淡之油燈。

    “醫生,予目有刺,請去之。

    ”醫生乃引予至一燈下,告予無刺。

    “此間甚暗,君不能視,請至船之中部。

    ”既至其間,炮火如林。

    “嘻,爾恐懼非耶?既然,請複至爾可詛之燈下&hellip&hellip此何謂,無刺欤?爾诳言,上帝殛汝。

    爾不能視,是咎之所在。

    ”(後知目實無刺)。

     予衣破衣,裹創目,巡行于諸隊炮兵間。

    予無所能為,惟故作鎮靜之色而已。

    予恐懼乎?誠然。

    此非膽寒發悚、戰戰栗栗之恐懼,此非手足僵木、方寸迷亂之恐懼,亦非小心翼翼、臨事好謀之恐懼。

    否,此皆非也,惟一種瑣小之恐懼,必須加以鎮持之力,方能使理智用事,而不為神經所把持&mdash&mdash蓋此時四周所見,無非流血之慘事也。

     彼惟一龌龊可鄙之恐懼,彼犧牲他人,以圖自全之恐懼,乃栖于瞭望塔内,劉步蟾之心中也。

     于是予晤旗尉伍君。

    彼乃勇者之一,雖可避入瞭望塔,卻舍之而出現于甲闆上者也。

    正當是時,密迩其旁一人中彈倒斃,血染其四周甲闆。

    伍君曰:“此之謂文明!此乃爾曹外國人巧于教導吾人者也!然吾語汝:倘予得免于今日,将力倡國際仲裁之說。

    ” 俄而予覺一紅熱之鐵塊觸予首。

    僅擦予膚,未至流血。

    此為予所曆之最瀕于危者,然在外之人,死其半也。

     我方十吋炮之三巨彈,其一射入日艦松島之腹内。

    轟之,惟未沉之。

    稱此彈之功者,鎮遠艦之赫克曼氏也。

     炮台上巨炮繼續噴出煙焰及練習用之小彈。

    衆士兵均獰厲振奮,毫無恐懼之态。

    當予巡視時,一兵負重傷,同侶囑其入内休養。

    及予重至此炮座,見彼雖已殘廢,仍裹創工作如常。

     在中部之甲闆上子彈屯聚,以供小炮座之用。

    予過此時,一飛彈貫其中,子彈四散,在此間工作諸人,倉皇奔避,懼其爆發。

    時有司炮彈之二童子,運一六吋炮彈過此,其一逃避,餘一童怒目而立。

    彼急盡其力之所能,使予知船尾之六吋炮正缺乏子彈。

    予乃代其同伴執役。

    彼如膺寵錫,巧笑以報。

    其後,使予驚訝者,此童之故事,竟采入詩歌。

     漢納根在炮台上察視。

    彼亦留在甲闆上之一人,惟彼除示一榜樣外,所能為力者蓋少。

    彼當戰争開始時,即受重傷。

    彼遇其僚屬,相與談說。

    各問何所見?日艦沉沒之說有何根據?然所得證據,猶未足以下結論也。

     可憐尼格路士負傷偃卧。

    “苦痛欤?否,無所苦痛。

    惟予知予命畢矣,為上帝之故,勿舁予至可怖之鐵甲層。

    聽予留此可得觀戰之處,平安以死。

    現在君可去盡職,勿以予為念。

    ” 彼英國水兵之言如是。

    予依之,惟先為施止血之手術。

    予每返視一次,見彼體狀愈劣;其後痛不可忍,索嗎啡,予之。

    彼語及其女及對伊之願望,乃卒。

     提督坐一道旁。

    彼傷于足,不能步立;惟坐處可見人往來,見辄望之微笑并作鼓振之語。

    予過之,用半通之華語及英語,互相勉勵。

    終乃與作表示同情、崇敬且欽佩之握手,凄然前行,心中猶念及不幸之丁提督所處地位之可哀。

     戰仗曾有一兩次十分鐘至十五分鐘之停辍,使予聯想及足球比賽之“半回”,或狂風之暫伏;然除此等期間外,戰事進行自一時直至五時半。

    彼時吾人初不過視為片刻之休辍。

    我方殘餘之艦隊向東駛,敵艦盡在其前。

    方之距離漸增,敵蹤漸渺。

    于是吾人乃知此非暫時之休息,而為戰仗之終結。

    重負乍釋,慰可知也。

    片時以前吾人方提心吊膽。

    以我方船數之減少,彈儲之短绌,而敵方猶衆,炮火繼續叢集,使吾人殊不敢望有明日。

    今也不獨危難之壓迫中止,且有若幹勝利之希望,因有人力言目擊敵船數艘沉沒也。

     漢納根與予在飛橋之梯上以香槟(酒)及餅幹慶祝此事,于以知海戰與陸戰之差異也。

     &hellip&hellip 本節之末有當附言者,中國艦隊作半月陣之故,前此未經記載。

     (乙)戰後 鴨綠江戰後,我方艦隊之殘餘,如負傷之獸,蹭蹬返其故巢&mdash&mdash旅順港。

    予受委查驗諸艦及報告毀損情形。

    來遠内部毀于火。

    濟遠各炮為巨錘擊壞,以作臨陣先逃之借口,其後管帶方(伯謙)氏因此事及前此相類之事喪其顱焉。

    其他各艦雖有穿洞,然苟非子彈短绌,則尚可為用。

    予抵岸後之第一事,厥為防範麥吉芬氏之行為。

    予知彼将成“鴨綠狂”而四發報捷之電。

    予因預作查截之布置,果也。

    幸及截留其通告全世界之電,謂吾侪已獲光榮之勝利雲雲。

    瑪吉芬當開仗之初,為十吋炮爆出之火屑所傷(彼原非作戰員,因奮勇來助緻傷耳),使彼完全失卻戰鬥力;除此外彼未受傷。

    然此事未足阻其撰文虛造種種怪誕之經曆及傳聞,并插以其負傷之照像。

    彼嘗演講于一美國将弁學校,竟使聽者一時信以為真焉。

    此為颟顸之同情之奇例。

    其後彼以槍自射死,可憐哉若人! 吾等以海軍禮葬尼格路士,并奠普菲士,予為讀聖經于漢納根與予赴天津時。

    因吾等承認戰敗,知暫時當無事發生,且又負傷委頓也。

     漢納根與予皆受雙眼花翎之賞,豈戰事之真相清帝尚未知欤?抑以此鼓勵吾等,使更出力欤?此非予所能知矣。

     漢納根已決意不複加入海軍。

    吾不能責彼,彼原為一陸将。

    此時彼建議組織陸軍一旅,官佐悉用外國人,時人号為“救難軍”(Salvationarmy)。

    彼欲予為少校,予謝之,因予感覺居海軍較宜也。

    予感覺其如是,而非審度其如是,而二者之間大有差别也。

    艦隊方面已毫無機會可言。

    日軍侵山東半島,必先攻威海衛。

    此地必失守,而我方諸艦非投降,則被殲。

    此非臆測之談,乃絕對必然之事也。

    然予身體之狀況,實左右予之決斷。

     11月11日,漢納根遣人傳總督語問予願否複入海軍,并雲,苟予來歸者,總督及提督允使予為操實權之作戰将官。

    予允來歸。

    後始知當局已決任瑪克萊爾(M&rsquoClure)為副提督,乃大悔,然不欲自食其言也。

     使予不怿者,瑪克萊爾不過一本地曳貨艇主之流。

    彼曾為沿海航行之船主,而出于頗有聲望之家門;惟彼已過中年,且以沉湎于酒著名。

    此老邁之耍手,殆視此役為莫大之機會而躍赴之無疑。

    然以斯人而當斯任,實為至殘酷、至愚蠢之事;對于丁提督,此事尤為殘酷。

    瑪克萊爾之縱酒,殆為必然之事,除裝扮俾斯麥之德狄靈以外,吾人盡知此事之必發生。

    漢納根作何想,餘則不知。

    此時所處境地,其困難之大,自不待言。

    苟不任洋員為副提督,丁氏之首領實岌岌可危。

    當斯選者,顯為瑪克萊爾與予。

    然予之委任,實有嚴重之困難。

    予年尚輕,且為旗艦之司令也。

    使予任此滑稽之職,予誠自覺難堪,然兩害相權,此為較小。

     瑪克萊爾在曆史上無功罪可言。

    苟得良好之領袖,吾人當能在威海衛作較善之守禦,而博得若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