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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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氏《爾雅義疏》等,精力過人,逐字講解,滔滔不絕,或則闡明語原,或則推見本字,或則旁證以各處方言,以故新誼創見,層出不窮。

    即有時随便談天,亦複诙諧間作,妙語解頤。

    自八時至正午,曆四小時毫無休息,真所謂“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其《新方言》及《小學答問》二書,皆于此時著成,即其體大思精之《文始》,初稿亦權輿于此。

    “&hellip&hellip讨其類物,比其聲均。

    音義相仇,謂之變易,義自音衍,謂之孳乳。

    坒而次之,得五六千名,雖未達神恉,多所缺遺,意者形體聲類,更相扶胥,異于偏觭之議。

    若夫囪罙同語擴一文,天即為颠,語本于囟;臣即為牽,義通于玄。

    真出耑,同種而禅,巨父互,連理而發。

    斯蓋先哲之所未谕,守文者之所疴勞。

    亦以見倉颉初載,規摹宏遠,轉注假借,具有泰初。

    &hellip&hellip”(《文始叙例》)凡所诠釋,“形音義三,皆得俞脈”,豁然貫通,此先師語言文字學之成就,所以超轶清代諸儒。

    惜我聽講時間既短,所得又極微,次年三月便因事告歸耳。

     民元前一年(一九一一),武昌起義後,先師歸國,時發谠言,至民國三年,被袁世凱幽禁,憤而絕粒者二次,各至十餘日,如曩昔之在西牢,後以愛女北來,又經友人及弟子環籲床前,始漸複食,其後見洪憲之逆謀漸著,益深痛恨。

    因生平于印度之中興,期望至切,見諸文字者甚多,如雲“&hellip&hellip昔我皇漢劉氏之衰,儒術堕廢,民德日薄,賴佛教入而持世,民複摯醇,以啟有唐之盛。

    訖宋世佛教轉微,人心亦日苟偷,為外族并兼勿能脫如印度所以顧複我諸夏者,其德豈有量耶?臭味相同,雖異族,有兄弟之好。

    &hellip&hellip印度自被蒙古侵略,至今才六百歲,其亡國不如希臘羅馬之闊遠。

    振其舊德,輔以近世政治社會之法,誰謂印度不再興者!&hellip&hellip”(《送印度缽邏罕保什二君序》)又雲:“東方文明之國,荦荦大者,獨吾與印度耳。

    言其親也,則如肺府,察其勢也,則若輔車,不相互抱持而起,終無以屏蔽亞洲。

    &hellip&hellip”(《印度中興之望》)五年三月,先師決意出遊梵土,賜書命我設法,我便就商于有力者某,托其進言,竟未有成,至今耿耿。

    其書錄于下方: 季茀足下。

    數旬不觌,人事變幻,聞伯唐輩亦已蜚遁。

    今之政局,固非去秋所可同喻,羁滞幽都,我生靡樂,而棟折榱崩,咎不在我,經綸草昧,特有異人,于此兩端,無勞深論。

    若雲師法段幹,偃息藩魏,雖有其術,固無其時也。

    今茲一去,想當事又有遮礙,曉以實情,當能解其憂疑耶。

    梵土舊多同志,自在江戶,已有西遊之約,于時從事光複,未及踐言。

    紀元以來,尚以中土可得振起,未欲遠離也。

    迩者時會傾移,勢在木救,舊時講學,亦為當事所嫉。

    至于老莊玄理,雖有纂述,而實未與學子深談,以此土無可與語耳。

    必索解人,非遠在大秦,則當近在印度,兼尋迦釋六師遺緒,則于印度尤宜。

    以維摩居士之身,效慈恩法師之事,質之當事,應無所疑。

    彼土舊遊,如缽邏罕,匏什諸君,今尚無恙,士氣騰上,愈于昔時遠甚。

    此則仆所樂遊也。

    茲事既難直陳當事,足下于彼,為求二納牖者,容或有效。

    若以他事為疑,棋已終局,同歸于盡可知矣。

    又安用疑人為?此問起居康健。

    章炳麟白。

    二十三日。

     近年,先師講學蘇州,門徒大盛,我欲得有機會,重坐春風。

    卻因奔走南北,未遑登門,而今已矣!末師前卒于民元前二年(一九一○),先師哀其“怫郁以終”,又謂“&hellip&hellip文辭多刺當世得失,常閉置竹籠中&hellip&hellip其轶特魁壘之氣,沒世不可忘也。

    ”(《檢論·對二宋》)今年六月十四日先師又遽捐館舍。

    國喪典刑,吾将安仰?“學術既亡,華實薨剝”,嗚呼哀哉! 二十五年八月十四日 (原載一九三六年九月十六日《新苗》月刊第八冊, 又一九三六年九月十六日《制言》半月刊第二十五期 “太炎先生紀念專号”,現據《制言》錄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