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分——序黎東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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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三國》(序二) 唐振常 黎東方先生既以九二高齡于一九九八年底逝世美國,他那寫完出齊從史前到民國的“細說中國曆史叢書”的雄偉計劃,自然中道而廢,這于黎先生的名山事業自是莫大遺憾,而對喜讀“細說中國曆史叢書”的衆多讀者來說,更感損失無窮。

    所幸黎先生生前已有台灣傳記文學叢刊《細說三國》上下冊之刊行,上海人民出版社信守前約,今茲出版《細說三國》大陸版,我承命續為之序,今番拜讀黎先生兩年前寄來的這部大作,寫下這篇序文,惜不能就正于黎先生之前了。

     在中國曆史長河中,三國史隻不過是短短的一段。

    但人物多,事件多,頭緒紛繁,錯綜複雜,治這段曆史的人或如治棼理絲,或如串置散錢,能夠綜而貫之,然後考其得失,論其精要,以為後世之鑒,殊非易事。

    偏偏這段曆史又很熱鬧,又很有趣,吸引了後世衆多的讀者。

    這就形成一種現象:欲知根底,便深讀曆史;可是往往深讀而仍不明究竟,甚至是愈讀而問題愈多。

    陳壽的《三國志》,分寫魏蜀吳,實是不得已的辦法。

    正因為分而寫之,每成割裂,人物與事件不能綜貫,甚至同一事件,在不同的《志》中說法不同,讀者取舍難定。

    讀陳壽書,如不輔以裴松之《注》或其他材料,往往使人糊塗。

    此本是史書常見之事,不獨《三國志》為然。

    但于三國曆史,尤增人困惑者,則在古典小說名著《三國演義》之盛行。

    《三國演義》真真假假,大大影響了三國史,造成了讀者印象中三國史的假假真真。

    小說紊亂了曆史,以此為最。

    加上京戲舞台上搬演三國故事最多,亦複摻假。

    曆史之有演義,非隻《三國》一部,而《三國演義》最為深入人心,說明三國史之吸引人。

    三國史之吸引人,非從《三國演義》成書開始,應該追溯到講史之“說三分”。

     “說三分”是民間口頭文學的一種形式,起初專門說講三國故事,以及摭而大之。

    陸遊“夕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

    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争聽蔡中郎”。

    蔡中郎者蔡邕,東漢末人,不過這并非“三分”之主題故事政治與戰争,而衍化成了趙五娘琵琶記的愛情專題。

    從陸遊此詩,一可見說書聽書的盛況,一已顯露曆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矛盾,當然,放翁輕輕的一筆“身後是非誰管得”,如今發展到了伊于胡底的種種怪現象,颠倒黑白,指鹿為馬,曆史被糟踐到了不成樣子,遠非放翁當年所能想象。

     黎東方先生是前輩史學家,又繼承了講史說三分的民間傳統。

    抗日戰争時期,他在後方各大城市多作曆史演講,講得最多的是三國故事,他是真正的“說三分”專家。

    當時,學生,教授,商人,市民,軍人,各階層的人都喜歡聽他講史。

    他所講的是曆史,不是演義。

    難得他多少年以後還堅持下去,盡管他或許不作口頭的講史了,卻以其治史講史所得,筆之于書,于是,我們讀到了他的“細說中國曆史叢書”已成的元、明、清、民國初年諸史,和現在這一本《細說三國》。

     《細說三國》是真正的說三分。

    全書三十八章,第一章“合久必分”,是總綱,簡述東漢末年形勢。

    第二章至第三十七章,多冠以人名,由人物帶出事件,間插入事件的命題,仍歸結于人物,第三十八章“分久必合”,是收尾,寫蜀、魏、吳的滅亡,殿以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