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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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面趕開掉隊的人員。

    他們還沒有走到巴格拉季翁身邊,就已經聽見一大群人齊步走的沉重的腳步聲。

    一名連長從左翼走來,他離巴格拉季翁最近;連長的面部渾圓,身材端正,臉上流露着愚蠢而欣喜的表情,他就是從随軍商販棚子裡跑出來的那個人。

    看來在這個時刻,他除了雄赳赳氣昂昂地從首長身邊走過而外,心裡什麼也不想。

     他懷着置身于前線使他覺得洋洋自得的心情,邁開肌肉健壯的兩腿,像泅水那樣輕松愉快地走着,毫不費勁地挺直身子,他那輕快的步子和合着他的步調的士兵們的沉重的腳步迥然不同。

    他的大腿旁挎着一柄出鞘的又細又窄的長劍(不像兵器的彎曲的小劍),他時而望望首長們,時而向後張望;靈活地轉動他那強而有力的身軀,為了不走亂腳步。

    看樣子,他正集中全部精力,以最優美的姿勢從首長們身邊過去,心裡體會到,他能夠出色地完成任務,因而感到非常愉快。

    他每隔一步心裡似乎在說:“左……左……左……,”密密麻麻的士兵的臉上流露着各種不同的嚴肅的神态,他們都合着這個節拍前進,背囊和槍支的重荷使他們感到不方便,就好像這幾百士兵中的每個人每隔一步心裡就會說:“左……左……左……”肥胖的少校,喘着粗氣,走亂了腳步,從大路上的一棵灌木旁邊繞過去。

    一名掉隊的士兵氣喘籲籲,因為不守紀律而面露驚恐的神情,快步流星地走去,趕上了連隊。

    一顆炮彈擠壓着空氣,從巴格拉季翁公爵和侍從們頭上飛過,也合着“左——左!”的節拍,命中了縱隊。

    可以聽見連長誇耀的嗓音:“靠攏!”士兵們從炮彈落下的地方呈弧形繞過去,年老的騎兵,側翼的士官,在陣亡的人員附近掉隊了,後來又趕上自己的隊伍,跳一跳,換一下腳步,合着隊伍行進的腳步,他很氣忿地回顧一下。

    在令人恐懼的沉寂中,在腳步同時落地的單調的響聲中,似乎還可以聽見“左……左…… 左……”的聲音。

     “好樣的,夥伴們啊!”巴格拉季翁公爵說道。

     “為——大——人!……”這一喊聲響徹了隊伍之中。

    滿面愁容的士兵從左邊走來,不住地喊叫,他朝巴格拉季翁望了一眼,那神色就像在說:“我們自己都知道。

    ”另一名士兵沒有回顧,仿佛害怕分散注意力,他張開口,叫叫喊喊,徒步走過去。

     發出了停止前進,取下背囊的命令。

     巴格拉季翁繞過從他旁邊走去的隊伍之後,下了馬。

    他把缰繩交給哥薩克兵,脫下披肩也交給他,伸開兩腿,把頭上的帽子弄平整。

    由軍官們率領的法國縱隊的先頭部分從山下走出來了。

     “願上帝保佑!”巴格拉季翁用堅定的聽得見的嗓音說道,一刹那,把臉轉向戰線的正面,兩手輕輕地來回擺動,似乎很費勁地邁開騎士的笨拙的腳步,沿着凹凸不平的戰場走去了。

    安德烈公爵心裡覺得似乎有某種不可克服的力量拖着他朝前走,他感到非常幸運。

    ① ①這裡舉行了一次進攻,梯也爾提及進攻時說:“Lesrusssseconduisirent,vailla-ment,etchoserateálaguerre,onvitdeuxmassesdinfanteriemarcherresolumentl'unecontrelautresansqu'ancunedesdeuxdédaavantd'êtreabordeé,”(俄國人表現得英勇豪邁,這是戰争中罕見的事。

    兩隊步兵堅毅地以白刃相迎,無一方作出讓步,直至決一死戰。

    )拿破侖在聖赫勒拿島上曾說:“Quelquesbataillonsrussesmontrèrentdel'intrépidites.”——作者注。

    (俄國有幾個營隊表現了大無畏精神。

    ——俄編者注。

    ) 法國人已經走得很近了,安德烈公爵與巴格拉季翁并排地走着,能夠辨别出法國人的肩帶、紅色的肩章,甚至連面孔也看得清楚。

    (他清楚地看見一個年老的法國軍官,他邁開套着鞋罩的外八字腳攀緣着灌木,費勁地登上山坡。

    )巴格拉季翁公爵沒有發出新命令,仍舊沉默地在隊列前面走着。

    忽然法國人之中響起了槍聲,第二聲,第三聲……在那潰亂的敵軍隊伍中冒起了一陣硝煙,響起噼啪的射擊聲。

    有幾個我們的人倒下了,其中有那個快活地、勁兒十足地行進的圓臉的軍官。

    但是正當響了第一槍的那一瞬間,巴格拉季翁回頭一看,大聲喊道:“烏拉!” 我們的隊列之中響起一片拖長的“烏拉——拉”的呐喊聲。

    我們的官兵,你追我趕,并且趕上了巴格拉季翁公爵;這一隊列雖然不整齊,但是人人歡喜,十分活躍,開始成群地跑下山去,追擊潰不成軍的法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