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四 陶土和水晶

關燈
,讓她見鬼去吧!" "聽我說,"卡齊莫多以為用一句話就能打消他的疑慮,大聲地喊道."來吧,大人,是您認識的那個埃及姑娘!" 這句話的确給弗比斯留下深刻印象,但并不是聾子所期望的那樣.大家應該還記得,我們的風流軍官在卡齊莫多從夏爾莫呂手中救下女囚之前,就和百合花退到陽台窗門後面去了.自從那以後,他每次到貢德洛裡埃府上做客,都小心謹慎地避免重提這個女人,想起她來畢竟還是痛苦的.從百合花那方面來說,認為對他說埃及姑娘還活着一點都不聰明.弗比斯還以為可憐的埃及姑娘死了,已有一二個月了.加之衛隊長好一陣子思緒極亂,想到這漆黑的夜晚,想到這非人般的奇醜,想到這古怪送信人陰慘慘的聲音,想到此時已過半夜,街上空無一人,就跟碰到野僧的那天晚上一樣,還想到他的馬看着卡齊莫多直打鼻響. "埃及女人!"衛隊長近于恐懼地嚷道,"什麼,難道你是從陰間裡來的?" 話音一落,他馬上将手擱在短劍的手柄上. "快,快,"聾子用力拖馬,說道,"從這兒走!" 弗比斯朝他的胸口猛踢了一腳. 卡齊莫多眼冒金星.他往前跳了一下,想沖向衛隊長.但他卻挺直身子對弗比斯說:"啊,有人愛着您,您多麼幸運!" 他把"有人"這個字眼說得很重,然後松開馬缰,"您去吧!" 弗比斯咒罵着策馬離去,卡齊莫多眼睜睜見他消失大街的夜霧中."啊!"可憐的聾子低聲道."竟然拒絕這等好事!" 他回到聖母院,點上燈,又登上塔樓.和他原來想的一模一樣,吉蔔賽姑娘一直待在原處. 她老遠就瞥見他,馬上朝他跑過來."就你一個人?"她痛苦地合起漂亮的雙手,大聲說. "我沒有找到他."卡齊莫多冷冷地說. "你該等他天亮才對呀!"她生氣地說. 他看見她憤怒的手勢,知道了她在斥責他."我下次盯緊點."他低下頭嚅道. "滾開!"她喊. 他走了.她對他不滿意.可他甯願受她冷待也不願讓她傷心.他甯願自己承受全部痛苦. 自從這天起,埃及少女再沒有見到他.他不到她的小屋裡來了.至多她有時瞥見了敲鐘人在一座鐘樓頂上憂傷地注視着她.可是,她一看見他,他就馬上無影無蹤了. 可知道,可憐的駝背有意不來,她并不怎麼傷心.她心底裡倒很感激他不來.不過,在這方面,卡齊莫多并不抱有什麼幻想. 雖然她沒有再看見他,但是她感到有個善良的精靈就在她身邊.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每天在她睡覺時送來新的食物.一天清晨,她發現窗口有放着一隻鳥籠.她的小屋上面有一尊雕像,叫她看了害怕.她在卡齊莫多面前不止一次地說過此事.一天清晨(因為所有這些事都是在夜間做的),她看不到這雕像了.有人将它打碎了.這個一直爬到雕像上的人一定是冒了生命危險啊! 有時,晚上,她聽到鐘樓屋檐下有個聲音,好像給她催眠似地唱着一支憂傷的古怪歌曲.那是一支沒有韻律的詩句,正如一個聾子所能寫出來的那樣.不要光看臉蛋是否漂亮,姑娘啊,要看人的心靈.英俊少年的心常常醜陋.有的人的愛情留不住.姑娘啊,松柏不好看,沒有白楊那麼漂亮,可冬天它卻枝葉翠綠.唉!說這個有何用!不漂亮生來就不該美貌隻愛美貌,四月背對着一月.美是完整無瑕,美可以無所不能,美是唯一不會隻有一半的東西.烏鴉隻在白天飛,貓頭鷹隻在夜裡飛,天鵝白天黑夜飛. 有一天早上,她醒來時發現窗口有兩隻插滿花的花瓶.一隻是水晶瓶,非常漂亮,鮮豔奪目,可是有裂痕.灌滿的水都漏掉了,裡面的花也凋謝了.另一隻是陶土壺,粗制劣造,普通平凡,但存滿了水,花朵依然鮮麗紅豔. 不知道這是否有人故意所為,但見愛斯梅拉達拿起凋謝的花束,整天把它捧在胸前. 那天,她沒有聽到鐘樓下面的歌聲. 她對此不太介意.她一天到晚撫愛佳麗,注視貢德洛裡埃府的大門,低聲念叨着弗比斯,把面包撕成碎片喂燕子. 從那以後,她再也看不見卡齊莫多,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可憐的敲鐘人好象從教堂消失了.然而有一天夜裡,她沒有睡着,想着她那英俊的衛隊長,她聽到小屋旁邊有人在歎息.她驚恐萬分,連忙起身,借着月光瞥見一個醜陋的人影橫躺在門前.看見卡齊莫多正睡在那邊一塊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