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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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點,我們不能稱蜘蛛對小蛛的守候為“孵育下一代”。

     兩三個星期後,母蛛因為滴水未進,一點沒吃,而愈來愈來瘦了。

    可它的守望工作卻絲毫不見有松懈。

    在臨死之前,它還有什麼願望呢?它似乎一直在等待什麼,這等待使它苦苦地支撐着自己,用它的精神撐起早已沒有活力的身體。

    它究竟在等什麼呢?是什麼值得它這樣用生命去苦苦等待呢?後來我才知道它是在等它的孩子們出來,這個垂死的母親還能為孩子們盡一點力。

     條紋蛛的孩子們在離開那氣球形的巢之前早已成為孤兒,沒有人來幫它們打破巢,它們自己又沒有能力破巢而出,隻有等巢自動裂開才能把小蛛們送到四面八方。

    它們出來時根本連自己的母親是誰都不知道。

    而蟹蛛的巢封閉得很嚴密,又不會自動裂開,頂上的蓋也不會自動升起,那麼小蛛是怎麼出來的呢?等小蛛孵出後我們會發現在蓋的邊緣有一個小洞。

    這個洞在以前的時候是沒有的,顯然是誰暗中幫助小蜘,為它們在蓋子上咬了一個小孔,便于讓它們鑽出來。

    可是又是誰悄悄地在那兒開了一個洞呢? 袋子的四壁又厚又粗,微弱的小蛛們自己是決不能把它抓破的,其實這洞是它們那奄奄一息的母親打的。

    當它感覺到袋子裡的小生命不耐煩的騷動的時候,它知道孩子們急于想出來,于是就用全身的力氣在袋壁上打了一個洞。

    母蛛雖然衰弱得可以随時死去,但為了為它的家庭盡最後一份力,它一直頑強地支撐了五六個星期。

    然後把全身的力量積聚到一點上爆發出來打這個洞,這個任務完成之後,它便安然去世了。

    它死的時候非常平靜,臉上帶着安祥的神情,胸前緊緊抱着那已沒有用處的巢,慢慢地縮成一個僵硬的屍體。

    多麼偉大的母親啊!母蟻的犧牲精神令人感動,可是和蟹蛛相比,似乎還略遜一籌。

     在七月裡,我的實驗室中的小蟹蛛從卵裡出來了。

    我知道它們有攀繩的嗜好,所以我把一捆細樹枝插在它們的籠上。

    果然,它們立刻沿着鐵籠很快地爬到樹枝的頂端,又很快地用交叉的絲線織成互相交錯的網,這便是它們的空中沙發。

    它們安靜地在這沙發上休息了幾天,後來它們就開始搭起吊橋來。

     我把爬着許多小蛛的樹枝拿到窗口的一張桌子上,然後把窗戶打開。

    不久小蛛們便開始紡線做它們的飛行工具了,不過它們做得很慢,因為它們總是三心二意的,一會兒爬到樹枝下面,一會兒又回到頂上,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幹。

     照這種速度,它們在那兒忙乎了半天也沒什麼成果,它們都急于要飛出去,可是就是沒膽量。

    在十一點鐘的時候,我把載着它們的樹枝拿到窗欄上,使讓太陽照射到它們身體上。

    幾分鐘以後,太陽的光和熱射入它們的身體後積聚起來,成為一個小發動機,驅使小蛛們紛紛活躍起來。

    隻見它們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敏捷,都一個勁地往樹枝的頂上爬去,盡管我不能确切地看到它紡着線往空中飛去,但我很相信它們此刻正在樹梢上飛快地紡線,蓄勢待發呢! 有三四隻蟹蛛同時出發了,但各走各的路,自向不同的方向,其餘的也紛紛爬到頂上,後面拖着絲。

    突然起了一陣風,啊呀,那些蜘蛛那樣的輕巧,它們編的絲又那麼細,風會把它們卷走嗎? 我仔細看了看,風的确猝然把細絲扯斷了,小蛛們順着風在空中飄蕩了一會兒便随着它們的降落傘──斷絲飄走了。

    我望着它們離去的背影,直到它在我的視野裡消失。

    它越飛越遠,離出發點有四十尺遠了。

    在又黑又暗的柏樹葉叢中,它猶如一顆閃亮的明星。

    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終于看不見了。

    其餘的小蛛也接着飛出去,有些飛得很高,有些飛得很低。

    有的往這邊,有的往那邊,最終都找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

     這時候,所有的小蛛都準備起飛了。

    而現在已不是開始的時候那樣三三兩兩地飛出,而是呈放射線狀一隊一隊地飛出了,也許幾個先鋒的英雄行為感染激勵了它們。

    不久它們就陸續安全着陸了,有的在遠處,有的在近處,這個簡單的降落傘成功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關于它們以後故事,我就不知道了。

    在它們還沒有力量刺蜜蜂的時候,它們怎麼捕食小蟲子呢?小蟲子和小蜘蛛争鬥的話,誰又會占上風呢?它會耍什麼陰謀嗎?它會受哪些天敵的威脅呢?我都不得而知。

    不過等到明年夏天,我們可以看到它已經長得很肥很大,紛紛躲在花叢裡偷襲那些勤勞采蜜的蜜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