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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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終于聽到了車輪聲。

    四位騎手策馬馳上了小道,兩輛敞開的馬車尾随其後。

    車内面紗飄拂,羽毛起伏。

    兩位年輕騎手,精神抖擻,一付紳士派頭;第三位是羅切斯特先生,騎着他的黑馬梅斯羅,派洛特跳躍着奔跑在他前面。

    與他并駕齊驅的是一位女士,這批人中,他們倆一馬當先。

    她那紫色的騎裝差不多己掃到了地面,她的面紗長長地在微風中飄動,她那烏黑濃密的卷發,同它透明的折裥繞在一起,透過面紗閃動着光芒。

     “英格拉姆小姐,”費爾法克斯太太大叫一聲,急沖沖下樓去履行她的職務了。

     這隊人馬順着車道的彎勢很快轉過屋角,在我視線中消失了。

    這時阿黛勒要求下樓。

    我把她摟在膝頭上,讓她明白無論是此刻,還是以後什麼時候,除非明确要她去,絕不可以随意闖到女士們跟前去,要不羅切斯特先生會生氣的等等。

    聽了這番話,“她淌下了自然的眼淚”不過見我神情嚴肅,她也終于同意把眼淚抹掉了。

     這時大廳裡人聲鼎沸,笑語紛纭。

    男士們深沉的語調,女士們銀鈴似的嗓音交融在一起。

    其中最清晰可辨的是桑菲爾德主人那洪亮而聲音不大的嗓門,歡迎男女賓客來到府上。

    随後,這些人腳步輕盈地上了樓梯,輕快地穿過走廊。

    于是響起了柔和歡快的笑聲和開門關門聲。

    一會兒後,便寂然無聲了。

     “Elleschangentdetoilettes,”阿黛勒說。

    她細聽着,跟蹤着每一個動靜,并歎息着。

    “Chezmaman,”她說,“quandilyavaitdumonde,jelessuivaispartoutausalonetaleurschambressouventjeregardaislesfemmesdechambrecoifferethabillerlesdames,etc'etaitsiamusant:commecelaonapprend。

    ” “你覺得餓了嗎,阿黛勒?” “Maisoui,mademoiselle:voilacinqousixheuresquenousn'avonspasmange.” “好吧,趁女士們都呆在房間裡的時候,我冒個險,下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 我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避難所出來,揀了一條直通廚房的後樓梯下去。

    那裡火光熊熊,一片混亂,湯和魚都已到了最後制作階段,廚子彎腰曲背對着鍋爐,仿佛全身心都要自動燃燒起來。

    在傭人屋裡,兩個馬車夫和三個紳士的仆從或站或坐,圍着火爐;女仆們想必在樓上同小姐們在一起。

    從米爾科特新雇來的傭人東奔西跑,非常忙碌。

    我穿過一片混亂,好不容易到了食品室,拿了一份冷雞,一卷面包,一些餡餅,一兩個盤子和一副刀叉。

    我帶了這份戰利品急忙撤退,重新登上走廊,正要随手關上後門時,一陣越來越響的嗡嗡聲提醒我,女士們要從房間裡走出來了。

    要上讀書室我非得經過幾間房門口不可,非得要冒端着一大堆食品被她們撞見的危險。

    于是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這一頭。

    這裡沒有窗子,光線很暗。

    此刻天色已黑,因為太陽已經下山,暮色越來越濃了。

     一會兒工夫,房間裡的女房客們一個接一個出來了,個個心情歡快,步履輕盈,身上的衣裝在昏黃的暮色中閃閃發光。

    她們聚集在走廊的另一頭,站了片刻,用壓低了的輕快動聽的語調交談着。

    随後走下樓梯,幾乎沒有聲響,仿佛一團明亮的霧從山上降落下來。

    她們的外表總體上給我留下了這樣的印象:這些人具有一種我前所未見的名門望族的典雅。

     我看見阿黛勒扶着半掩的讀書室門,往外偷看着。

    “多漂亮的小姐!”她用英語叫道。

    “哎呀我真想上她們那兒去!你認為晚飯後羅切斯特先生會派人來叫我們去嗎?” “不,說實在,我不這樣想。

    羅切斯特先生有别的事情要考慮。

    今天晚上就别去想那些小姐們了,也許明天你會見到她們的。

    這是你的晚飯。

    ” 她真的餓壞了,因此雞和餡餅可以暫時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幸虧我弄到了這份食品,不然她和我,還有同我們分享這頓晚餐的索菲娅,都很可能根本吃不上晚飯,樓下的人誰都快忙得顧不上我們了。

    九點以後才送上甜食。

    到了十點鐘,男仆們還端着托盤和咖啡杯子,來回奔波。

    我允許阿黛勒呆得比往常晚得多才上床,因為她說樓下的門不斷地開呀關呀,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弄得她沒法睡覺。

    此外,她還說也許她解衣時,羅切斯特先生會讓人捎來口信,“etalorsqueldommage!” 我給她講故事,她願意聽多久就講多久。

    随後我帶她到走廊上解解悶。

    這時大廳的燈已經點上,阿黛勒覺得從欄杆上往下看,瞧着仆人們來往穿梭,十分有趣。

    夜深了,客廳裡傳來音樂之聲,一架鋼琴已經搬到了那裡。

    阿黛勒和我坐在樓梯的頂端台階上傾聽着。

    刹那之間響起了一個聲音,與鋼琴低沉的調子相交融。

    那是一位小姐在唱,歌喉十分動聽。

    獨唱過後,二重唱跟上,随後是三重唱,歌唱間歇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談話聲。

    我久久地聽着,突然發現自己的耳朵聚精會神地分析那混雜的聲音,竭力要從混沌交融的音調中,分辨出羅切斯特先生的嗓音。

    我很快将它捕捉住以後,便進而從由于距離太遠而變得模糊不清的音調中,猜想出歌詞來。

     時鐘敲了十一點。

    我瞧了一眼阿黛勒,她的頭已倚在我肩上,眼皮己越來越沉重。

    我便把她抱在懷裡,送她去睡覺。

    将近一點鐘,男女賓客們才各自回房去。

     第二天跟第一天一樣,是個晴朗的日子,客人們乘機到臨近的某個地方去遠足。

    他們上午很早就出發了,有的騎馬,有的坐馬車。

    我親眼看着他們出發,看着他們歸來。

    像以前一樣,英格拉姆小姐是唯一一位女騎手。

    羅切斯特先生同她并駕齊驅。

    他們兩人騎着馬同其餘的客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費爾法克斯太太正與我一起站在窗前,我向她指出了這一點: “你說他們不可能想到結婚,”我說,“可是你瞧,比起其他女人來,羅切斯特先生明顯更喜歡她。

    ” “是呀,我猜想他毫無疑問愛慕她。

    ” “而且她也愛慕他,”我補充說“瞧她的頭湊近他,仿佛在說什麼知心話呢!但願能見到她的臉,我還從來沒見過一眼呢!” “今天晚上你會見到她的,”費爾法克斯太太回答說;“我偶然向羅切斯特先生提起,阿黛勒多麼希望能見一見小姐們。

    他說:‘呵,那就讓她飯後上客廳裡來吧,請愛小姐陪她來。

    ’” “噢,他不過是出于禮貌才那麼說的,我不必去了,肯定的。

    ”我回答。

     “瞧,我對他說,你不習慣交往,所以我想你不會喜歡在一批輕松愉快而又都互不相識的賓客前露面,他還是那麼急躁地回答說,‘胡說八道!要是她不願來,就告訴她這是我個人的意願。

    如果她拒絕,你就說,她這麼倔強,我要親自來叫了。

    ’” “我不願給他添那麼多麻煩”,我回答。

    “要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就去。

    不過我并不喜歡。

    你去嗎,費爾法克斯太太?” “不,我請求免了,他同意了。

    一本正經入場是最不好受的,我來告訴你怎樣避免這種尴尬,你得在女士們離席之前,客廳裡還沒有人的時候就進去,找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男賓們進來之後,你不必呆得很久,除非你高興這麼做。

    你不過是讓羅切斯特先生看到你在那裡,随後你就溜走——沒有人會注意到你。

    ” “你認為這批客人會呆得很久嗎?” “也許兩三個星期,肯定不會再久了。

    過了複活節假期,喬治·林恩爵士由于新近當上了米爾科特市議員,得去城裡就職。

    我猜想羅切斯特先生會同他一起去。

    我覺得很奇怪,這回他在桑菲爾德呆了那麼長時間。

    ” 眼看我帶着照管的孩子進客廳的時刻就要到來,我心裡惴惴不安。

    阿黛勒聽說晚上要去見女士們,便整天處于極度興奮狀态,直到索菲娅開始給她打扮,才安靜下來。

    随後更衣的重要過程很快穩定了她的情緒。

    待到她卷發梳得溜光,一束束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