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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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物似乎和他的胃口不能調和。

    但是慢慢地他習慣下來,如果在吞下一口魚肝油以後,馬上屏住呼吸嚼一口黑面包,惡心就不那麼厲害了。

     其他一切病症都是缺少紅血球的後果,都是“并發症”,這是朗哈爾斯大夫一邊瞧着自己的手指甲一邊說的。

    隻是這些并發症也需要迅速地加以殲滅。

    要治牙齒有布瑞希特先生,他和他的鹦鹉猶塞夫斯住在磨坊街,他會治牙,會補牙,如果一顆失去作用了他還能把它拔掉。

    為了治消化不良有一種叫蓖麻油的東西,粘粘的,銀光閃閃的上等蓖麻油,用茶匙往下一吞,好像一條滑溜的蝾螈一樣從嗓子眼裡流下去,以後整整三天的工夫,不管幹什麼,嗓子裡總挂着這樣一股氣味……哎,為什麼所有這些藥品都這麼無法下咽呢?隻有一次……漢諾這次病得很兇,躲在床上,心跳得非常不規則……朗哈爾斯大夫惴惴不安地開了一種藥。

    這種藥小約翰非常喜歡,無疑對他行了件大好事: 這次的藥是砒丸。

    以後漢諾經常要這種甜甜的、使他甘美舒适的小丸子,他對這種藥丸幾乎産生了一種依戀之情。

    但是他從來沒有再得到過。

     魚肝油和蓖麻油都對身體很有幫助,但是朗哈爾斯大夫和議員都認為:要是小約翰自己不努力,隻憑這幾種藥還是不能夠使他成為一個健壯的、經得起風霜的漢子。

    在這一點上,他倆的意見完全一緻。

    打個比方,體育教員弗利采先生就舉辦了體育訓練班,夏天,在城外“布格廣場”上,一周一次,給本城年輕人一個培養力量、勇氣、技藝和意志的機會。

    然而漢諾對于這些尚武的活動卻表現了一種嫌惡,一種不聲張的、有所保留的、幾乎是傲慢的嫌惡,他的父親對此十分惱火……以後他要跟他的同學、同年紀的人一起生活、工作,為什麼他對這些人就絲毫感情也沒有呢?為什麼他總是和那個臉都洗不幹淨的小凱伊形影不離呢?凱伊固然不錯,但是這個人多少有些古怪,将來也不是個合适的朋友。

    小漢諾總應該和那些與他年紀相仿的人一起長大,這些人對他的看法對他的一生都有很大關系,所以他必須從一開始就學會如何博得這些人的信任或尊敬。

    像哈根施特羅姆參議的兩個兒子吧,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就是一對很棒的小夥子,粗壯、健康、精神奕奕。

    這兩人在附近的樹林裡舉行正規的拳擊比賽,他們是學校的最出色的運動員,能像海豹一樣地遊水,他們不僅會吸煙,而且什麼胡鬧的事都幹得出來,他們讓人又愛又恨。

    這兩人的叔伯兄弟,檢察官莫裡茨·哈根施特羅姆博士的兩個兒子雖然體質不好,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但在學習方面卻是鶴立雞群。

    他們是學校的模範生,勤勉好學,舉止安詳,上進心特别強,總是全神貫注在學問上。

    這兩人一心渴望成為優等生,拿到編号第一的文憑。

    他們也确實作到了這一點,所以也獲得那些比較遲鈍和懶惰的同學們的尊敬。

    但是漢諾的同學們……且不談他的老師……對漢諾的看法到底怎樣呢? 他隻不過是一個非常平庸的學生,而且是個窩囊廢,一切和力量、勇氣、技藝活動有關的事,都與他無緣。

    有時布登勃洛克議員到更衣室去,走過三樓的陽台時,他聽到從那裡三間屋子的中間一間……自從漢諾長大了,不和伊達·永格曼一起睡以後,就住在這裡……傳出來的不是風琴聲,就是凱伊在低聲、夢幻般地說故事……凱伊對體育也是避之唯恐不已,因為他讨厭上這種課時需要遵守的紀律和制度。

    “不,漢諾,”他說,“我不去了。

    你去吧?真見鬼……玩得遊戲都沒意思。

    ”像“真見鬼”這些話是他從他父親那裡學來的。

    可是漢諾回答說:“要是弗利采先生有一天不再是一身汗臭和啤酒味,也不是不能上體育課……别談這個了,凱伊,你接着說下去。

    你說的那個從水池子裡撿來的戒指的故事還沒講完呢……”“好吧,可是我一點頭,你就得彈琴。

    ”于是凱伊又接着講起那些很有幾分怪異的故事。

     他在前些天一天悶熱的夜裡,在一處陌生的地方,從一個濕滑陡峭的斜坡上滑下來。

    坡下面,磷火發出閃爍不定的陰森森的的光亮。

    随後,一個黑忽忽的水潭出現在他前面,潭裡不斷的咯咯地冒起銀白的小水泡。

    其中一個水泡離岸很近,不斷地出現,而且每次破了,總變成一個戒指的形狀。

    他冒着危險,費了千辛萬苦才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