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關燈
布爾總要用很長時間才能看清楚,因為他看不見。

    夥計。

    他一直是什麼也看不見。

    &rdquo他使勁揉了揉眼睛。

    &ldquo當我說:&lsquo喂,快瞧,布爾,一輛卡車。

    &rsquo他卻說,&lsquo嗯?你說什麼,狄恩?,&lsquo卡車!卡車!&rsquo直到最後要撞上卡車的一瞬間他才能看到,就象這樣&mdash&mdash&rdquo他駕駛着普利茅斯車面對面迎着前面的卡車遲疑不決地開去,卡車司機的臉漸漸逼近到我們眼前,後座上的人們恐懼得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即将相撞的一刹那他才往旁邊一讓。

    &ldquo就象這樣。

    你知道,确實跟這一樣,他可真是糟透了。

    &rdquo我一點兒也沒有驚慌。

    我了解狄恩。

    後座上的人什麼話也沒說,其實他們害怕抱怨:他們一定在想,天知道狄恩會幹出什麼來,如果他們抱怨的話。

    他就這樣開着車飛一樣地穿過了沙漠。

    一路上他不斷說着什麼樣的路不能開車;他父親過去怎樣駕駛舊車;司機開車走出的曲線多麼漂亮;抛錨了的車隻好跟在别的車後面時又多麼糟糕等等。

    這是一個晴朗炎熱的下午,在穿越内華達的路上,城市一個連着一個,雷諾城、艾爾考城,等等,傍晚時分,我們來到鹽湖城。

    鹽湖城的萬家燈火把方圓百裡照得一片通明,狄恩眼裡放射出興奮的光芒,&ldquo噢,夥計,漂亮!老天爺,太漂亮了!&rdquo他突然停下了車,身子倒在座位上。

    我轉過身,看到他睡着了,一隻好手枕着頭,纏着繃帶的手習慣性地舉在空中。

     坐在後座的人們松了一口氣。

    我聽見他們在小聲嘀咕:&ldquo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開車了,他肯定是個瘋子,一定是他們讓他從瘋人院裡或者其他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rdquo 我轉過身為狄恩辯護,對他們說:&ldquo他不是瘋子,他會好的。

    你們也不必擔心他的駕車技術,他是世界上最棒的。

    &rdquo &ldquo我受不了啦,&rdquo那位妻子有點歇斯底裡地低聲叫道。

    我靜靜地坐在那裡,欣賞着沙漠上的夜色,等待着可憐的天使狄恩睡醒過來。

    他睜開了眼睛,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上搜尋着他出生的地方,那裡幾年前還是個破舊無名的地方。

     &ldquo索爾,索爾;瞧,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真想它呀!人都變樣了。

    嗨,快瞧!&rdquo他激動的心情也感染了我,我也跟着亂叫起來。

    剩下的一段到丹佛的路,遊客堅持要讓司機開車。

    好吧。

    我們不管了,坐在後座上聊了起來。

    到了早上,司機疲憊不堪。

    耿恩重新接過方向盤,開車穿過了東科羅拉多沙漠和猶他州,來到丹佛遼闊而炎熱的平原。

     在第27街和費德拉街的轉角,我們下了車,車上的人都如釋重負。

    我們的破行李又堆在了路邊,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沒關系,生活本身就是一條永無盡頭的大路。

    
6
現在我們對丹佛感到非常陌生,這裡的人與1947年相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我們要麼馬上再找一輛旅旅車,要麼在這裡住上幾天,玩一玩,然後尋找狄恩的父親。

     我們兩個都蓬頭垢面,但是情緒卻很高。

    在一家餐館的衛生間裡,我正在小便,擋住了去洗滌槽的狄恩。

    我小便還沒完,就先忍住換了一個小便池,然後對狄恩說:&ldquo瞧我怎麼樣。

    &rdquo &ldquo哈,夥計。

    &rdquo他在洗滌槽裡洗着手說,&ldquo你可真不錯,但你這種習慣太可怕了,你現在每天都在變老,等你年紀大了坐在公園裡時,這種性格可就太糟了。

    &rdquo我聽了很生氣,誰年紀大了!我并不比你更老!&ldquo我沒那麼說,夥計!&rdquo &ldquo是啊,&rdquo我說,&ldquo你總是拿我的年紀來取笑,我可不是象那個雞奸犯一樣的老家夥,你不必提醒我的性格。

    &rdquo我們回到餐廳,招待端來了剛烘好的烤牛肉三明治&mdash&mdash要在往常,狄恩總是立刻狼吞虎咽起來&mdash&mdash為了掩飾我的不快,我說:&ldquo我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rdquo突然,狄恩的眼裡充滿了淚水。

    他站起身,離開餐桌,走到餐廳外面,我想他可能是為剛才的事感到不安,我自己也有些生氣,沒理他,但是他不吃飯的情景,比這幾年來遇到的任何事情都讓我傷心。

     狄恩在餐廳外面站了足有5分鐘,然後走進來坐在桌旁。

    &ldquo嗳,&rdquo我說,&ldquo你握着拳頭在外面幹什麼呢?是在詛咒我,還是在給我的性格找些新的笑料?&rdquo 狄恩默默地搖了搖頭。

    &ldquo不,夥計,不,夥計。

    你完全錯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那麼&mdash&mdash&rdquo &ldquo往下說,告訴我。

    &rdquo我說話時,一直在低頭吃飯,象條餓狼一樣。

     &ldquo我在哭。

    &rdquo狄恩說。

     &ldquo噢,天呀,你從來不哭。

    &rdquo &ldquo你說什麼?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從來不哭?&rdquo &ldquo你還沒有脆弱到哭的地步。

    &rdquo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象刀子一樣刺痛着我自己,許多我在心裡想到的傷害我這位兄弟的話也都蹦了出來,我突然發現在内心深處我是多麼醜陋和肮髒。

     狄恩搖着頭,&ldquo不,夥計,我在哭。

    &rdquo &ldquo繼續說下去。

    我敢打賭你是發瘋了才走開的。

    &rdquo &ldquo相信我,索爾,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你以前曾經相信過我的話。

    &rdquo我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當我擡起頭來看他時,我想我一定是有些神經過敏。

    我知道我錯了。

     &ldquo嗨,夥計,狄恩,我很抱歉,以前我從來沒有象這樣對待過你。

    好了,現在你理解我了。

    你知道我再也不會同其他人有這樣親密的關系了&mdash&mdash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我的腦子亂七八糟,理不出個頭緒,讓我們忘了它吧。

    &rdquo這個可氣的家夥開始吃飯,&ldquo這不是我的錯!這不是我的錯!&rdquo我告訴他,&ldquo在這個讨厭的世界上我沒有錯,你不明白嗎?我不願去想它,現在不。

    将來也不。

    &rdquo &ldquo當然,夥計,當然,但是還是要請你相信我。

    &rdquo &ldquo我會相信你的,我會的。

    &rdquo 這就是那天下午令人傷感的故事。

    到了晚上,當我和狄恩到一戶工人家裡去住時,又碰上了許多麻煩事。

    兩個星期前我孤獨地住在丹佛時,這些人就已經是我的鄰居了。

    我們住的那戶人家,主婦是一個熱情、善良的女人,時常穿着一條斜紋工裝褲。

    她有四個孩子,丈夫在幾年前就離開了她。

    那時他們開着拖車周遊全國,從印第安那一直到洛杉矶,他們玩得很痛快。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他們在一家街角的酒吧裡狂飲了一通,到了晚上,他們一邊彈着吉他,一邊又笑又叫,那個高大的小醜卻忽然走進黑暗的曠野,再也沒有回來,她的孩子個個都很精神,最大的是個男孩。

    我們去的那個夏天他不在,正在過夏令營。

    老二是個13歲的可愛的女孩,喜歡寫詩和在田野裡摘花,希望長大以後到好萊塢作一名女演員,她的名字叫珍妮特。

    接下來是兩個小的。

    小吉米一到晚上就坐在爐邊,哭着喊着要吃還沒烤熟的餡餅。

    小露茜最喜歡那些在地上慢慢爬行的小蟲子、蟾蜍和甲蟲,并且給它們起了名字,安排住的地方。

    他們家還養了四條狗。

    他們住在臨街的一幢新居裡,房間裡有些零亂,但很舒适。

    鄰居們時常對他們不大尊重,僅僅因為這個可憐的女人的丈夫抛棄了她,而且他們總是把院子搞得亂七八糟。

    到了晚上,整個丹佛燈火輝煌,就象曠野中蜿蜒而行的一列車隊。

    我們住的房子在丹佛的西頭,在這裡,起伏的山峰逐漸向平原傾斜;在這裡,大海一樣的密西西比河輕柔的波浪從遠古時候起就拍打着堤岸,沖積成許多袖珍型的小島,如埃文斯島、皮克島和長島。

    狄恩一到這裡,便陶醉在這美麗的景色中,他很喜歡這一家人,尤其是珍妮特。

    我警告他别去碰她,也許這個提醒并無必要。

    這個主婦是個離不開男人的女人,馬上就粘上了狄恩,但是她和他都有些忸怩,她說狄恩令她想起她那跑了的丈夫。

    &ldquo他跟他一模一樣&mdash&mdash噢,我告訴你,他也是個瘋子。

    &rdquo 那天晚上我們在零亂的卧室裡又叫又鬧地喝起啤酒,收音機也開得震天響。

    這時麻煩事象烏雲一樣出現了:那個女人&mdash&mdash弗蘭蒂,所有人都這麼稱呼她&mdash&mdash終于決定要買一部舊車,這幾年她一直想買,最近才積賺了一點兒錢。

    狄恩立刻接受了選擇和商量車的價格的任務。

    當然他自己也想使用這部車,那樣的話就可以象從前一樣,下午開着車帶上從高中出來的姑娘四處兜風了。

    可憐的弗蘭蒂既單純又無知,對什麼事情都表示贊同,但是當他們帶着買車的錢站在推銷員面前時,她又擔心起她的錢來,狄恩一屁股坐在林蔭道上,用拳頭打着頭,&ldquo隻花100元你不可能買到比這再好的車了!&rdquo他發誓再也不跟她說一句話。

    他的臉氣得發紫,嘴裡不住地罵罵咧咧,他真希望能開着車到處跑。

    &ldquo噢,這些愚蠢的女人,她們永遠也不會改變,真是十足的笨蛋,永遠也不能相信她們,一到該行動的時候,她們就不知所措,歇斯底裡,自己吓唬自己。

    &rdquo 那天晚上,由于在一個酒吧裡遇見了他的表兄山姆·布拉迪,狄恩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他穿了一件幹淨的T恤衫,看上去煥然一新。

    &ldquo聽着,索爾,我要給你講講山姆&mdash&mdash他是我的表兄。

    &rdquo &ldquo哎,我說,你找過你的父親嗎?&rdquo &ldquo夥計,今天下午我去了吉斯·布福特酒吧,過去他常常在那裡喝啤酒喝得爛醉,把工頭大罵一通,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出去&mdash&mdash那裡沒有。

    接着我又去了溫得薩旁邊的理發店&mdash&mdash也不在那裡。

    店老闆告訴我他認為&mdash&mdash隻是想當然而已&mdash&mdash他正在鐵路季節流動工食堂裡幹活,但是我不相信他,他們為了一點小費常常會編造出幾個聽起來象真的一樣的故事來。

    現在聽我說,在我童年的時候,我親愛的表兄山姆·布拉迪是我最崇拜的英雄,那時候他常常從山區裡非法販運威士忌。

    有一次他跟他哥哥打了起來,在院子一直打了兩個小時,女人們吓得不停地尖叫。

    我們經常睡在一起,在家裡隻有他關心我。

    今天晚上我要去看看他,我已經7年沒見他了,最近他剛從密蘇裡回來。

    &rdquo &ldquo他現在在幹什麼?&rdquo &ldquo管他在幹什麼。

    夥計,我隻想知道家裡最近怎麼樣啦&mdash&mdash我有一個家,并且還記得它&mdash&mdash最主要的,索爾,我想讓他給我講講我已經忘了的童年時候的事。

    我想記住,記住,我非常想!&rdquo我從來沒見過狄恩這麼高興和興奮。

    我們在酒吧裡等他表兄的時候,他與許多商業中心裡的嬉皮士和拉皮條的聊了起來,了解他們都在幹些什麼。

    他向他們詢問起瑪麗露的情況,因為最近她一直住在丹佛。

    &ldquo索爾,我小時候常從這個街角的報亭裡偷點兒錢去飯館裡買熟牛肉。

    你看到外邊站着的那個相貌醜陋的小子了嗎?他什麼也不幹,隻想殺人,一個接一個地向人開槍,我甚至還記得他臉上的傷疤。

    他就這樣年複一年地站在街角,他的狂熱漸漸地平靜了。

    現在他已經完全變了,對人親切、和藹、耐心,象一尊雕像一樣站在街角,你瞧出了什麼事?&rdquo 不久,山姆來了。

    他35歲,身材修長,滿頭卷發,手上布滿老繭。

    狄恩神情敬畏地站在他的面前。

    &ldquo不,&rdquo山姆·布拉迪說,&ldquo我不再喝酒了。

    &rdquo&ldquo瞧見了嗎?&rdquo狄恩在我的耳旁低聲說道,&ldquo他不再喝酒了,過去他可是鎮上的威士忌大王,現在他信教了,這是他在電話裡告訴我的。

    瞧他,看看一個人身上的變化&mdash&mdash我心目中的英雄竟然變得讓我感到如此陌生。

    &rdquo山姆·布拉迪很懷疑他的表弟。

    他用他那輛吱嘎作響的老爺車帶我們出去兜了一圈,很快他就明白該怎樣對待狄恩了。

    &ldquo嗨,狄恩,我不再相信你了,也不再相信你打算告訴我的任何事情。

    今天晚上我來看你,因為家裡有一封信我想讓你看看。

    我們不要再提你父親了,我們不想跟他有任何關系。

    而且,我很抱歉他說,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系了。

    &rdquo我看着狄恩,他的臉陰沉下來。

     &ldquo好吧,好吧。

    &rdquo他說。

    他的表兄繼續開車帶我們兜着,甚至還買了冰淇淋給我們吃。

    狄恩還是問了他無數關于過去的問題,表兄都一一作了回答。

    有一陣子,狄恩幾乎又興奮得滿臉是汗,噢,那天晚上他的衣衫褴褛的父親會在什麼地方?表兄把我們送到費德拉林蔭大道,我們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中下了車。

    街道上,正有一隊狂歡的人群走過,他和狄恩約好第二天下午把信送來,然後開車走了。

    我告訴狄恩我很難過,現在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相信他了。

     &ldquo記住,我相信你,我非常抱歉昨天下午為了無聊的事情跟你生氣。

    &rdquo &ldquo得了,夥計,那件事已經過去啦。

    &rdquo狄恩說道。

    我們一起盯着狂歡的人群,塵土飛揚的路上撒滿了爆米花和木屑,彩車一輛輛駛過,幾百個穿着牛仔褲的丹佛的年輕小夥子來往穿梭。

    狄恩穿着洗得幹幹淨淨的牛仔褲和丁恤衫,猛一看真象是個真正的丹佛人,幾個戴着頭盔留着小胡子的小夥子開着摩托車飛駛而過,後座上坐着穿着襯衫和牛仔褲的漂亮姑娘。

    有幾位墨西哥姑娘走過,其中一個真令人吃驚,她很矮,隻有3英尺高,卻有一張世界上最美的臉蛋。

    她轉過身對同伴說:&ldquo喂,我們打電話去叫古梅茲吧。

    &rdquo狄恩停下腳步,死死地盯着她,就象從黑暗中飛來一把鋒利的匕首刺中了他,&ldquo夥計,我愛她,噢,我愛她&hellip&hellip&rdquo我們一直跟着她走了很久,最後她穿過公路。

    在一家汽車旅館打了一個電話。

    狄恩裝作在翻電話号碼簿,實際上一直在瞟着她。

    我試圖跟這個尤物的朋友交談,但是她們不搭理我。

    古梅茲開着一輛吭哧吭哧的破車,把姑娘們都帶走了。

    狄恩站在路上,抓着胸口的衣襟,喃喃地說:&ldquo噢,夥計,我快要死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他媽的為什麼不跟她說話?&rdquo &ldquo我不能,當時我不能&hellip&hellip&rdquo我們決定買些啤酒到弗蘭蒂家,然後聽聽錄音機。

    我們吃力地提着一大包皮啤酒罐頭,在路上蹒跚着。

    小珍妮特,弗蘭蒂十三歲的女兒,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姑娘,她長大以後一定是個絕色佳人,她那颀長、靈活、柔軟的手指最為迷人。

    狄恩坐在房間最偏僻的角落,眯起眼睛注視着她,嘴裡嘀咕着:&ldquo好,好!&rdquo珍妮特已經了解了狄恩,她向我尋找保護。

    那個夏天的前幾個月我同她在一起度過了許多時光,我們一起談論着書和她喜歡的事情。

    
7
那天晚上什麼事情也沒有,我們就睡覺了。

    第二天出了點事,下午,我和狄恩到丹佛的商業中心去找些活幹,還要看看有沒有車到紐約。

    傍晚,在回弗蘭蒂家的路上,狄恩忽然拐進一家體育用品商店,不聲不響地從櫃台上拿起一個棒球,然後走了出去,在手裡一上一下地扔着玩,沒有人注意,這類事一般是不會有人去注意的。

    這是一個炎熱的、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我們一路走一路玩着。

    &ldquo明天我們一定能找到一輛旅遊車。

    &rdquo 一位朋友送給我一誇脫走了氣的烈性威士忌酒,到弗蘭蒂家以後,我喝了起來。

    在屋後穿過一片玉米地的地方,住着一位漂亮的小妞。

    狄恩來了以後就試着跟她接近,麻煩事就從這裡引了出來。

    前幾天,他常常向她的窗戶上扔小石子來吓唬她。

    當我們在淩亂的卧室裡,同幾條狗還有一堆玩具擠在一起邊喝烈性酒邊聊天時,狄恩突然打開廚房的後門跑了出去,又穿過玉米地去扔小石子和吹哨。

    珍妮特也跑去偷看。

    過了一會兒,狄恩忽然臉色灰白地回來了。

    &ldquo麻煩了,夥計,那個姑娘的母親端了一杆獵槍在追我,她還叫了一幫高中生順着路來追打我。

    &rdquo &ldquo怎麼回事?他們在哪兒?,, &ldquo就在玉米地那邊,夥計。

    &rdquo狄恩沒事似地喝起了酒。

    我們一起跑出去看。

    穿過玉米地,我看見在月光照射下的塵土飛揚的路上正站着一群人。

     &ldquo他們在這裡。

    &rdquo我聽見有人在叫。

     &ldquo等等,&rdquo我說,&ldquo請問出了什麼事?&rdquo 那位母親手上端着獵槍從人群背後擠了過來。

    :&ldquo你的那個該死的朋友一直在惹我們。

    我可沒那麼善良,告到法院就完事了。

    如果他敢再來的話,我就開槍把他殺了。

    &rdquo一群高中生個個怒目而視,拳頭緊握。

    我喝了點酒,也不大在乎,但還是安慰了他們一番。

     我說:&ldquo他再也不會這麼幹啦。

    我一定會看着他的,他是我兄弟,會聽我的話的,請你把槍放下,别再另外出點什麼事。

    &rdquo&ldquo僅此一次,下不為例!&rdquo黑暗中傳來她堅定而冷酷的聲音,&ldquo我丈夫回來以後,我要讓他跟着你們。

    &rdquo&ldquo你不必那麼做了,他不會再去打擾你們。

    請放心,現在他已經冷靜下來,一切都了結了。

    &rdquo狄恩站在我身後,緊張地喘着氣。

    那位姑娘從卧室的窗戶裡窺視着這一切。

    我從前就了解這些人,他們很相信我,一會兒就安靜下來。

    我拉着狄恩的胳膊,穿過月光下的一排排玉米地走了回來。

    &ldquo哈哈!&rdquo他叫道,&ldquo今晚我一定要痛飲一番。

    &rdquo我們回到弗蘭蒂和孩子們這裡。

    小珍妮特正在放一張唱片,狄恩一聽就象丢了魂一樣猛地把唱機搶過來放在膝頭。

    這是一首鄉村音樂,是狄恩最喜歡的歌手狄茜·吉爾斯比早期唱的一首歌曲。

    我前幾天把它給了珍妮特,我告訴她當她傷心的時候可以放放它,它可以讓狄恩失魂落魄,她果然這麼做了。

    狄恩默不作聲地攥着唱機,明白了這是這麼回事,我們都大笑起來。

    一切都過去了。

    這時,弗蘭蒂想出去到街上的酒馬巴裡喝啤酒。

    &ldquo我們一起去!&rdquo狄恩叫道:&ldquo他媽的,如果你買了那輛車,我今天就會讓你看看我們不必步行了。

    &rdquo&ldquo我不喜歡那輛該死的車!&rdquo弗蘭蒂也嚷起來。

    幾個小孩子開始又哭又鬧。

    天上濃雲密布,房間裡一片昏暗,牆上的壁畫、慘淡的燈光和一張張面紅耳赤的面孔使房間裡充滿了駭人的氣氛。

    小吉米吓壞了,我把他抱到床上去睡覺,又把狗拴在他旁邊。

    弗蘭蒂象喝醉了酒一樣,她去叫了一輛出租車。

    就在我們等車的時候,送我酒的那個朋友打電話來找我。

    她有一位已入中年的情人,對我恨之入骨。

    中午剛過,我給正在墨西哥城的老布爾·李寫了一封信,告訴他狄恩和我的新曆險以及我們住在丹佛的一些情況,我在信中寫了這麼一句:&ldquo我有一位朋友,是個女人,她常常送威士忌和錢給我們,還不時地請我們去吃飯。

    &rdquo那天晚上剛吃了一頓油炸雞,我愚蠢地把信交給了她的情人去寄。

    他把信拆開看了,然後馬上又拿給她看,向她證明我是個騙子。

    現在她打電話給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她永遠也不想再看見我了。

    接着,那個得意洋洋的情人接過電話,罵我是雜種。

    外面,出租汽車的喇叭不停地響,狄恩和弗蘭蒂還在争吵,狗叫孩子鬧。

    我對着電話,用所有我能想得起來的和臨時編的咒語罵着,趁着酒勁,我讓電話那頭的所有人都見鬼去吧,然後扔下電話,出去繼續喝酒。

     到了一個酒吧門口,我們一個接一個踉踉跄跄地跳下出租車。

    這是一個靠近山坡的鄉巴佬式的酒吧,我們走進去要了啤酒,剛才的一切統統被抛在腦後。

    不可思議的是,酒吧裡有個家夥更不正常,他摟着狄恩,對着狄恩的臉嗚嗚咽咽地唠叨着,狄恩一下子又滿頭大汗地興奮起來。

    為了再制造點出人意外的混亂,狄恩跑出門去,過了一會兒,從路旁偷了一輛車,到丹佛的商業中心逛了一圈,回來時又換了一部更新、更漂亮的車。

    突然,我從酒吧裡看見路邊有群人正圍着一輛巡邏警車,描述着被竊的車。

    &ldquo一定是有人剛才在這兒偷了車以後跑了!&rdquo其中一個人說。

    狄恩正站在他身後,便随口說道:&ldquo對,對。

    &rdquo那群人四處搜查去了。

    狄恩和那個不正常的家夥東倒西歪地走進酒吧,那個家夥這天剛剛結婚,他的新娘此時正在什麼地方等着他,他卻在這裡狂飲濫喝。

    &ldquo噢,夥計,這個家夥真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rdquo狄恩大聲嚷着,&ldquo索爾,弗蘭蒂,我這次要出去搞一輛真正漂亮的車,然後我們就走,托尼也去(那個神經不正常的家夥名叫托尼)。

    到山上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rdquo說完,他便跑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時,有一個人沖進來說,路上停了一輛從丹佛商業中心偷來的汽車,人們對這些怪事議論紛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