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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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使我感到希望渺茫的非正常舉止雖然我全看到了,但我還是照講不誤,就好像我還有希望,就好像我的言辭、我的好建議最終将會使一切再恢複平衡,對自己的這種寬容我甚至感到吃驚,誰也沒希望我寬容。

    我在匆匆投去的一瞥中發現,那位代理人終于讓他的帽子歇下了,把雙臂抱在胸前,這讓我感到某種滿足。

    我的所述所論有一半是沖他去的,它好像對他的企圖是一個明顯的打擊。

    老n那一直被我當作次要人物而忽視的兒子突然之間在床上欠起身子,揮舞着恐吓性的拳頭讓我閉上了嘴,否則在由此而産生的快感中我大概還要講很長時間。

    顯然兒子還想說什麼,還想讓人看什麼,但力氣卻不夠用。

    一開始我以為這都是燒糊塗了所緻,但當我不由自主地随即向老n望去時,我就更加明白了。

     n坐在那裡,瞪着呆滞、腫脹、再隻能用幾分鐘的眼睛,身子顫抖着向前傾着,就像有人壓着或擊打着他的脖頸,下嘴唇和裸出好大一部分牙龈的下颌軟弱無力地搭拉下來,整個面部都失去了常形。

    盡管很艱難,他還在喘氣,但随後就像得到解脫似的仰面倒在靠背上閉上了眼睛,他臉上又掠過某種非常吃力的表情,可随即就不見了。

    我急步奔向他,抓起他那隻無力垂下的、冰涼的手,它讓我渾身發顫,已經摸不着脈搏了。

    瞧瞧,就這麼完了。

    當然,是個老人。

    但願這死亡别給我們添太多的麻煩。

    然而現在有多少事得做呀!首先得趕快做什麼?我環顧四周尋求幫助,但他兒子已用被子蒙住了頭,隻能聽見他在不住地抽噎,那個代理人神情冷漠,四平八穩地坐在n對面的兩步遠的沙發椅上,顯然他決心除了坐等時間流逝什麼也不幹。

    那幹事的就是我了,也就僅剩下我了,那現在馬上就做最難辦的,即用怎樣一種尚可承受的方式,就是說以一種世上還沒有的方式,将這消息告訴他妻子。

    我已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了踢踢踏踏的急匆匆的腳步聲。

     她取來一件已在爐子上烘熱的長睡衣,準備給丈夫穿上,她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依舊穿着外出穿的便服。

    “他已經睡着了。

    ”她看到我們如此安靜,便微微笑着搖了搖頭說。

    她懷着一個純潔的人才具有的無限信賴,拿起剛才我又驚又怕勉強握住的那隻手,就像在愛情小劇裡那樣吻着它——我們其他三個人簡直都看呆了!……n動了起來,大聲打着呵欠,讓她給換上睡衣,聽任妻子面帶嘲怪的表情柔情地責備他在長時間的散步中過于勞累,然後反駁說,他那是換了個方式向人們宣布他睡着了,還稀奇古怪地說了些有關無聊的話。

    随後他暫且躺到了兒子床上,以免在去另外房間的路上着涼。

    他妻子連忙拿來兩個墊子放在兒子腳邊,讓他把頭枕在上面。

    待事情過後我再看不出任何特别之處。

    這時他要來晚報,将客人丢在一邊開始看報。

    不過他并沒認真看,隻是東看一眼西看一眼,同時一邊以一種銳利得令人驚訝的商業眼光就我們的建議進行着讓我們頗覺不适的評論,一邊用空着的手不停地打着蔑視的手勢,還咂着舌頭表示他覺着嘴裡味道不好,這動作來自于我們的商人派頭。

    那位代理人忍耐不住做了些不合适的解釋,大概他在他那粗淺的意識裡感覺到,在出了這種事後必須進行某種補救,但用他那種方法當然行不通。

    我趕緊告辭了,我幾乎還得要感謝那位代理人,若沒有他在恐怕我就沒力量決心離開。

     在前廳我又遇到了n夫人。

    看到她那可憐的外形,我不由地脫口說出,她使我略微想起了我的母親。

    因為她始終一言不發,我補充道:“無論人們對此怎麼說,她有創造奇迹的能力。

    凡是叫我們毀掉的東西,總是又被她補救過來。

    我在童年時代就失去了她。

    ”我故意說得特别慢,特别清楚,因為我猜測這老夫人重聽。

    不過她大概已經聾了,因為她徑直接着問道:“我丈夫看上去怎麼樣?”另外,我從幾句辭别的話中發現,她把我和那位代理人搞混了。

    我很樂意相信,她從前還要溫順一些。

     随後我走下台階。

    下台階比先前上台階更加困難,而上台階本來也不那麼容易。

    咳,不管世上的生意之路多麼坎坷,也得繼續挑着這副擔子。

     (周新建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