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巨劍号輕巡航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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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以前叫勃員第等組号。

    這是艘新船,有一百二十八門大炮。

    ” 船長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和一支鉛筆,在小本上寫下128這個數目。

     他又接着問: “舵手,左舷第一艘是什麼船?” “是老練号。

    ” “一級戰艦。

    五十二門炮,它是兩個月前在布雷斯特裝配的。

    ” 船長在小本上寫下數字52。

     “舵手,左舷第二艘船呢?” “山林仙女号。

    ” “一級戰艦。

    四十門十八斤重彈的大炮。

    它去過印度,戰功卓著。

    ” 他在數字52下面寫上40,然後擡起頭: “現在看看右舷。

    ” “船長,都是一級戰艦,一共五艘。

    ” “從旗艦數起,第一艘是什麼?” “果斷号。

    ” “三十二門十八斤重彈的大炮。

    第二艘呢?” “裡什蒙号。

    ” “同樣的火力。

    還有呢?” “無神論者号。

    ” “對航海來說,這可是個怪名字。

    還有呢?” “卡利普索号。

    ” “還有呢?” “攻占者号①。

    ”—— ①軍艦名稱是根樹海軍檔案中一七九三年三月的艦隊介紹——原編者注 “五艘戰艦,每艘三十二門大炮。

    ” 船長在前幾個數字下寫上160。

     “舵手,你認清了吧?” “而您呢,船長,您了解它們。

    識别當然要緊,了解可更重要。

    ” 船長眼睛盯着小本,嘴裡在做加法。

     “一百二十八,五十二,四十,一百六。

    ” 這時拉維厄維爾回到了甲闆上。

     “騎士,”船長說,“我們面對的是三百八十門大地。

    ” “好的。

    ” “它正好觀察回來,拉維厄維爾,精确地說,我們有多少炮可以用?” “九門炮。

    ” “好的。

    ”布瓦貝爾特洛說。

     他從舵手那裡拿回望遠鏡,觀看地平線。

     八艘沉默的黑色戰艦似乎一動不動,但是越來越大。

     它們在緩慢地接近。

     拉維厄維爾敬了一個軍禮: “船長,這是我的報告。

    我原先對這艘巨劍号存有戒心。

    突如其來地上了一艘既不了解你或者也不愛你的船,這是叫人頭疼的事。

    英國船會背叛法國人。

    那門該死的大炮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我檢查了一下,船錨很好,不是熟鐵塊,而是作錘焊成的鍛鐵。

    錨環十分堅固。

    纜繩是上等的,便于操作,長度合乎标準,一百二十法尋。

    還有大量的火藥。

    死了六位炮手。

    每門炮可發射一百七十一枚炮彈。

    ” “因為隻剩下九門炮了。

    ”船長喃喃說。

     布瓦貝爾特洛将望遠鏡對準地平線。

    艦隊仍在緩慢地接近。

     海炮有一個優點:三個人便能操作,但也有一個缺點:與普通大炮相比,射程不遠,落點不準,因此必須讓敵艦進入射程以内。

     船長低聲下達命令。

    全船一片寂靜。

    沒有響起戰鬥準備的鈴聲,但人們都在作戰鬥準備。

    無論是對付海浪還是對付敵人,這艘船都失去了戰鬥力。

    人們盡量利用這艘戰艦的殘骸,将大纜和備用纜繩堆在主甲闆的通道上,靠近操舷索,以便在必要時加固桅杆。

    人們整理好傷員的崗位,而且按照當時的航海習俗,在甲闆上拉上防護網,這樣可以避槍彈,但避不了炮彈。

    人們取來口徑檢查器,雖然這樣做稍稍晚了一點,誰會想到會出這麼多事呢。

    每個水手都領到一個彈盒,腰間插上兩把槍和一把匕首。

    人們疊起吊床,校正地口,準備好槍,放好斧子和鐵鈎,整理好彈藥筒舶和炮彈艙,将火藥船打開。

    每個人都站到自己的崗位上。

    在做這一切時沒有任何人說話,仿佛身在臨終病人的卧室裡。

    迅速而陰森。

     接着,船停住了。

    它像三槍戰艦一樣有六個鋪,這六個錨都抛了下去,船首是警戒錨,船尾是小錨,靠大海的側面是防波錢,靠礁石的側面是退潮錨,右舷是八字錨,左般是主錨。

     那九門完好的大炮都對準同一個方向,敵人的方向。

     敵人的艦隊也在悄悄地完成戰鬥準備。

    八艘艦艇現在排成半圓圈,曼吉埃礁好比是弦。

    巨劍号被封鎖在這個半圓圈内,又被自己的錨捆住,它背靠礁石,也就是背靠着海難。

     這好比是一群獵犬圍着一頭野豬,獵犬不再吠叫,而是露出獰牙。

     雙方似乎都在等待。

     巨劍号的炮手們已經就位。

     布瓦貝爾特格對拉維厄維爾說: “我一定要先開火。

    ” “挑逗一下開開心。

    ”拉維厄維爾說。

     九有人脫險 老人沒有離開甲闆,他在觀察一切,臉上毫無表情。

     布瓦貝爾特洛走近他說: “先生,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我們現在緊緊抓住我們的墳墓,決不松手。

    我們或者當敵艦的俘虜,或者當礁石的俘虜,或者向敵人投降,或者觸礁沉沒,沒有别的選擇,隻剩下一條出路,死亡。

    戰鬥總比海難好,甯可被打死不願被淹死。

    說到死亡,我喜歡火而不喜歡水。

    然而,死亡是我們這些人的事,與您無關。

    您是被王公們選派的人,負有重要使命:指揮旺代戰争。

    沒有了您,君主制可能就完了,因此您必須活着。

    我們的榮譽要求我們留在這裡,而您的榮譽卻在于離開這裡。

    您要離開這條船,将軍。

    我給您一個人和一條小艇。

    繞道去法國海岸并非不可能,因為天還沒有亮,海浪很高,海面陰暗。

    您會脫險的。

    有時候,逃跑就是勝利。

    ” 老人嚴肅地點點頭,沉着地表示同意。

     布瓦貝爾特洛伯爵提高聲音喊道: “士兵們,水手們。

    ” 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

    所有的人,從船的各處,朝船長轉過頭來。

     船長繼續說: “我們中間的這個人代表國王。

    他被托付給我們,我們應該保護他。

    他是法國王室需要的人。

    他将代替王公成為旺代的首領,至少我們希望如此。

    他是一位重要的軍官,原本要和我們一同登陸法國,而現在他必須離開我們獨自去登陸。

    拯救頭腦,就是拯救一切。

    ” “對!對!對!”全體人員喊道。

     船長繼續說: “他将冒極大的危險。

    登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艇不能太小,否則抵禦不了巨浪,也不能太大,否則躲不過敵人的艦隊。

    必須找一個安全地點登陸,最好是在富熱爾,而不要在庫唐斯附近。

    我需要一名身強力壯的水手,劃船和遊泳的好手。

    他必須是本地人,熟悉航道。

    現在天還是黑的,小艇可以離開大船而不被敵人察覺。

    再說,很快會升起硝煙,把小艇完全掩蓋起來。

    小艇很輕,不會擱淺。

    豹被逮住,可觸卻溜走了。

    我們沒有出路,可是他有。

    小艇用榮劃開,敵艦看不見。

    而且,在這段時間,我們這裡會和敵人逗着玩的,是吧?” “對!對!對廠全體人員喊道。

     “一分鐘也不要耽擱了。

    ”船長說,“有誰自告奮勇?” 黑暗中一位水手走出隊列說: “我” 十他能脫險嗎? 幾分鐘後,一艘專供船長使用的、名叫交通艇的小船駛離了大船。

    小船上有兩個人,船尾是那位老年乘客,船頭是那位“自告奮勇”的水手。

    夜還很黑。

    水手遵照船長的指示,奮力劃槳,朝曼吉埃礁駛去。

    沒有别的出路。

     在這以前,人們往小船上扔了一些食物,一袋硬餅幹,一大塊熏牛舌,還有一大桶淡水。

     交通艇離開大船時,那位面對深淵仍嘻笑自如的拉維厄維爾從舵艙的艉柱上俯身向小艇告别,冷笑着說: “逃得快,淹死得更快。

    ” “先生,”舵手說,“别再開玩笑了。

    ” 距離迅速技開,小船離大船已經相當遠了。

    舵手順着風浪使小船急速駛遠,它在黑暗中起伏颠簸,被洶湧的浪尖遮蓋。

     海面上有一種難以說明的陰沉等待。

     突然,在大洋廣闊而嘈亂的寂靜中,響起了一個聲音,它被傳聲筒放大,好像被古代悲劇的青銅面具放大一樣,幾乎是超人的聲音。

     那是布瓦貝爾特洛船長在說話。

     “國王的水手們,”他喊道,“現在将白旗釘在主桅杆上。

    我們将最後一次看到太陽升起。

    ” 巡航艦上一聲炮響。

     “國王萬歲!”全體人員喊道。

     于是從地平線上傳來另一個巨大的呼聲,它顯得遙遠而模糊,但還聽得出是: “共和國萬歲!” 接着是三百個霹靂般的巨響在深深的海洋上轟鳴。

     戰鬥開始了。

     海面上硝煙彌漫,火光閃爍。

     炮彈落在水中濺起水柱,激起四面八方的波浪。

     巨劍号開始向那八艘敵艦噴射火焰。

    在它周圍排成半圓形的敵艦也炮彈齊發。

    地平線燃燒了,很像是海中噴發的火山。

    戰争的巨大血影在風中搖動,艦隻像幽靈一樣時而出現時而隐沒。

    在這個紅色的底幕前可以看見巨劍号的黑色輪廓。

     主桅杆的頂上是百合花圖案的旗幟。

     小船上的兩個人默默無言。

     曼吉埃礁的三角形淺灘是由海底的三角形貝礁組成,面積比整個澤西島還大。

    它被海水淹沒,它的最高點是大潮時露出水面的高台,與它相連的是東北方向的六塊巨五,巨石排成直線,仿佛是殘破的巨牆。

    高台與六塊礁石之間有一個峽口,隻有吃水很淺的船才能通過。

    過了峽口便是大海。

     劃船的水手将船駛進峽口,于是曼吉埃礁便将戰争與小船隔開了。

    小船在窄狹的水道中靈巧地滑行,在左右兩側的礁石中迂回。

    現在礁石遮住了戰争,天邊的亮光和猛烈的槍聲開始減弱,這是因為小船越來越遠。

    然而,炮聲仍在繼續,巨劍号仍在奮力堅持,它要放完它一百九十一枚舷側炮彈,直到最後。

     小船很快便駛進了自由水域,駛離了礁石,駛離了戰争,駛出了炮彈的射程。

     漸漸地,起伏不平的大海開始明亮起來,曾被黑暗突然遮住的光帶越來越寬,形狀各異的水花濺散成一根根光束,點點白光在波濤滾滾的海面上波動。

    天亮了。

     小艇逃脫了敵人,但最困難的還在前面。

    它逃過了炮擊,但是還沒有逃過海難。

    它隻是大海上一條小小的船,沒有甲闆,沒有帆,沒有桅杆,沒有羅盤,隻有一雙槳;在大洋和風暴面前,它猶如任憑巨人擺布的微粒。

     這時,在這片廣表和寂靜中,坐在船頭的水手擡起那張在晨光中泛白的臉,死死盯着船尾的人,說道: “被您槍殺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