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亞裡士多德的政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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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裡士多德的政治學是既有趣而又重要的;——所以有趣,是因為它表現了當時有教養的希臘人的共同偏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成了直迄中世紀末期一直有着重要影響的許多原則的根源。

    我并不以為其中有很多東西對于今天的政治家是有任何實際用處,但是有許多東西可以有助于弄明白希臘化世界各個地方的黨派沖突。

    亞裡士多德對于非希臘化國家裡的政府方法是不大留心的。

    他的确提到過埃及、巴比倫、波斯和迦太基,但是除了迦太基而外,其餘都隻是泛泛提到而已。

    他沒有提到過亞曆山大,對于亞曆山大給全世界所造成的徹底變革他甚至于絲毫也沒有察覺到。

    全部讨論都談的是城邦,他完全沒有預見到城邦就要成為陳迹了。

    希臘由于分裂為許多獨立的城邦,所以就成了一個政治試驗室。

    但是這些實驗能以适用的東西卻自亞裡士多德的時代以後就已不存在了,下迄中世紀意大利的城市興起為止。

    亞裡士多德所引據的經驗在許多方面都更适用于較為近代的世界,而不是适用自從他這本書寫成以後的一千五百年之中所曾存在過的任何世界。

     他附帶說了許多非常有趣的話,其中有些我們在談到政治理論之前可以先說一說。

    他告訴我們說,幼利披底在馬其頓王阿其老斯的宮廷裡曾被一個名叫迪卡尼庫斯的人罵他有口臭。

    國王為了讓他息怒,就允許他鞭打迪卡尼庫斯。

    他就這樣做了。

    迪卡尼庫斯等待過許多年以後才參與一次成了功的陰謀,把國王殺死了;但是這時幼利披底已經死了。

    他又告訴我們說應當在冬天吹着北風的時候受孕;又說必須小心翼翼地避免說下流的話,因為“可恥的話引人去做可恥的事”。

    又說除了在神殿裡而外任何地方都不能容許猥亵,在神殿裡則法律甚至于是允許穢言的。

    人們不應該結婚太早,因為如果結婚太早生下來的就會是脆弱的女孩子,妻子就會變得淫蕩,而丈夫則會發育不全。

    結婚正當的年紀男人是三十七歲,女人是十八歲。

     我們從這裡面知道了泰勒斯曾被人嘲笑過他的貧窮,他就用分期付款的辦法買下來所有的榨油器,于是就能夠掌握榨油器的壟斷價格。

    他做出這件事是要表明哲學家是能夠搞錢的。

    如果哲學家終身貧窮的話,那是因為他們有着比财富更重要得多的事要去思想。

    然而這一切都是順便提到的;現在我們就來談更嚴肅的問題。

     這部書開宗明義就指出國家的重要性;國家是最高的集體,以至善為目的。

    按照時間的次序,最先有家庭;家庭建築在夫妻與主奴這兩大關系上,這兩者都是自然的。

    若幹家庭結合成一鄉;若幹鄉結合成一國,隻須這種結合大得差不多足以自給。

    國家雖然在時間上後于家庭,但在性質上卻優先于家庭,并且也優先于個人;因為“每一事物當其充分發展時,我們就把這稱為是它的性質”,人類社會充分發展時就是國家,而全體是優先于部分的。

    這裡所包含的概念是有機體的概念:他告訴我們說,當身體毀滅的時候,一隻手就不再是一隻手了。

    這個涵意就是,一隻手是被它的目的——即拿取——所規定的,唯有當手與一個活着的身體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夠完成它的目的。

    同樣,一個人也不能夠完成他的目的,除非他是國家的一部分。

    亞裡士多德說創立國家的人乃是最偉大的恩主;因為人若沒有法律就是最壞的動物,而法律之得以存在則依靠國家。

    國家并不僅僅是一個為了進行交換與防止罪惡的社會:“國家的目的是善良的生活。

    ……國家就是家庭與鄉結合成為一種完美自足的生活,所謂完美自足的生活就是說幸福與榮譽的生活”(1280b)。

    “政治社會的存在是為了高貴的行為,而不是僅僅為了單純的共同相處”(1281a)。

     一個國是由若幹家組成的,每一家都包括一個家庭,所以讨論政治就應該從家庭開始。

    這一讨論的主要部分是有關于奴隸制的——因為在古代,奴隸總是算做家庭的一部分的。

    奴隸制是有利的、是正當的,奴隸天然應該低于主人。

    有些人生來就注定應該服從,另有些人生來就注定應該統治。

    一個天生就不屬于自己而屬于别人的人,生來就是一個奴隸;奴隸不應該是希臘人,而應該是其他精神低劣的下等種族(1255a與1330a)。

    馴服的動物當被人統治時就更好得多,那些天生下等的人被優勝者所統治的時候情形也是一樣。

    或許有人要問,以戰俘做奴隸的辦法究竟是不是有道理的呢;威力,例如在戰争中使人獲得勝利的那種威力,好象是蘊涵着更為優越的德行的樣子,但是情形卻往往并不如此。

    可是無論如何,對于那些雖然天生來應該受統治卻不肯屈服的人而發動戰争,那樣的戰争總是正義的(1256b);而這就蘊涵着在這種情況之下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