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走了約一裡路之後,舞女又從下面跑上來。

     “下面有泉水,趕快來吧,我們都沒喝,在等着你們呢。

    ” 我一聽說有泉水就跑起來。

    從樹蔭下的岩石間湧出了清涼的水。

    女人們都站在泉水的四周。

     “快點,請您先喝吧。

    我怕一伸手進去會把水弄渾了,跟在女人後面喝,水就髒啦,”媽媽說。

     我用雙手捧着喝了冷冽的水,女人們不願輕易離開那裡,擰着手巾擦幹了汗水。

     下了山一走進下田的街道,出現了好多股燒炭的煙。

    大家在路旁的木頭上坐下來休息。

    舞女蹲在路邊,用桃紅色的梳子在梳小狗的長毛。

     “這樣不是把梳子的齒弄斷了嗎?”媽媽責備她說。

     “沒關系,在下田要買把新的。

    ” 在湯野的時候,我就打算向舞女讨取插在她前發上的這把梳子,所以我認為不該用它梳狗毛。

     道路對面堆着好多捆細竹子,我和榮吉談起正好拿它們做手杖用,就搶先一步站起身來。

    舞女跑着追過來,抽出一根比她人還長的粗竹子。

     “你幹什麼?”榮吉問她,她躊躇了一下,把那根竹子遞給我。

     “給你做手杖。

    我挑了一根挺粗的。

    ” “不行啊!拿了粗的,人家立刻會看出是偷的,被人看見不糟糕嗎?送回去吧。

    ” 舞女回到堆竹子的地方,又跑回來。

    這一次,她給我拿來一根有中指粗的竹子。

    接着,她在田埂上象脊給撞了一下似的,跌倒在地,呼吸困難地等待那幾個女人。

     我和榮吉始終走在前頭十多米。

     “那顆牙可以拔掉,換上一顆金牙。

    ”忽然舞女的聲音送進我的耳朵裡。

    來回過頭一看,舞女和千代子并排走着,媽媽和百合子稍稍落後一些。

    千代子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在回頭看,繼續說: “那倒是的。

    你去跟他講,怎麼樣?” 他們好像在談我,大概千代子說我的牙齒長得不齊整,所以舞女說可以換上金牙。

    她們談的不外乎容貌上的,說不上對我有什麼不好,我都不想豎起耳朵聽,心裡隻感到親密。

    她們還在悄悄地繼續談,我聽見舞女說: “那是個好人呢。

    ” “是啊,人倒是很好。

    ” “真正是個好人。

    為人真好。

    ” 這句話聽來單純而又爽快,是幼稚地順口流露出感情的聲音。

    我自己也能天真地感到我是一個好人了。

    我心情愉快地擡起眼來眺望着爽朗的群山。

    眼睑裡微微覺得痛。

    我這個二十歲的人,一再嚴肅地反省到自己由于孤兒根性養成的怪脾氣,我正因為受不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憂郁感,這才走上到伊豆的旅程。

    因此,聽見有人從社會的一般意義說我是個好人,真是說不出地感謝。

    快到下田海邊,群山明亮起來,我揮舞着剛才拿到的那根竹子,削掉秋草的尖子。

     路上各村莊的入口豎着牌子:“乞讨的江湖藝人不得入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