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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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的。

    ” “對強迫殉情,這倒是挺合适的。

    ” “您獨自自殺覺得寂寞的時候,就請吧。

    ” “在比自殺更寂寞的時候呢?……” “老人中,可能也有這種人吧。

    ”女人還是很沉着,“今晚,您是不是喝了酒啦,淨說些離奇的話。

    ” “我喝了比酒更壞的東西來着。

    ” 話音剛落,連女人都不禁瞟了江口老人一眼。

    不過,她還是佯裝不屑一顧的樣子說:“今晚的姑娘是個溫暖的姑娘。

    在這麼寒冷的夜晚,她正合适。

    可以暖和您的身子。

    ”說罷就下樓去了。

     江口打開密室的門,覺得有一股比以前更濃的女人的甜味兒。

    姑娘背向着他睡着,雖然算不上是在打鼾,但呼吸聲也夠深沉的。

    像是大個子。

    也許是因為深紅色天鵝絨帷幔映襯的關系,看不太清楚,她那頭濃密的秀發似乎呈紅褐色。

    從那厚耳朵到粗脖子的肌膚很潔白。

    确如女人所說的,好像很溫暖。

    可是相形之下,臉蛋卻不紅潤。

    老人溜到姑娘的背後。

     “啊!”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驚歎。

    暖和确是暖和,不過,姑娘的肌膚很滑潤,老人仿佛被它吸引住了。

    姑娘散發出來的氣味還帶點潮氣。

    江口老人久久地閉上眼睛,紋絲不動。

    姑娘也一動不動。

    她的腰部以下很豐滿。

    她的溫暖與其說是滲入老人體内,莫如說把老人包圍住了。

    姑娘的胸脯也是鼓鼓的,乳房不高,但卻很大,可乳頭卻小得出奇。

    剛才這家女人說:“掐死”。

    而使他想起這句話并為這種誘惑而戰栗的,也許就是姑娘的肌體吧。

    如果把這個姑娘掐死,她的肌體會散發出什麼氣味呢?江口極力想象着這姑娘難看的走路姿勢,他努力從惡念中擺脫出來。

    心情少許平靜了下來。

    但是姑娘走路的姿勢不像樣又怎麼樣呢?有一雙模樣好的漂亮的腳又怎麼樣呢?對于一個已經六十七歲的老人來說,況且是隻有一夜之緣的姑娘,她聰明或笨拙、教養高或低又将怎樣呢?現在最現實的,隻是撫摩着這個姑娘而已,不是嗎?而且姑娘熟睡不醒,不知道老醜的江口在撫摩着她,不是嗎?即使明天,她也不會知道。

    她純粹是個玩物呢?還是個犧牲品? 江口老人到這家來,還隻是第四回,然而随着次數的增加,越發感到自己内心的麻木不仁,特别是今夜感受得更深。

     今晚的姑娘是不是也被這家弄得習慣了呢?她根本不把這些可憐的老人當作一回事吧。

    她對江口的撫觸毫無反應。

    任何非人的世界也會由于習慣而成為人的世界。

    諸多的背德行為都隐藏在世間的陰暗處。

    隻是江口與其他到這家來的老人有點不同。

    也可以說全然不同。

    介紹江口到這家來的賀木老人,認為江口老人跟他們一樣,這是估計上的不同,江口還是個男人。

    因此可以認為江口還沒有痛切地體味到前來這家的老人們的真正的悲傷、喜悅、懊悔和寂寞。

    對江口來說,未必需要絕對熟睡不醒的姑娘。

    譬如第二次造訪這家,面對那個妖婦般的姑娘,江口差點沖破禁戒,幸虧驚奇于她還是個處女,才控制住了自己。

    從此以後,他發誓要嚴守這家的清規戒律,或确保“睡美人”放心。

    發誓不破壞老人們的秘密。

     可話又說回來,這家淨招一些妙齡處女來,是什麼用心呢?也許可以說這是老人們可憐的希望吧。

    江口覺得好像明白了,卻又覺得還是糊塗。

     不過,今晚的姑娘有點可疑。

    江口老人難以相信。

    老人挺起胸脯,把胸部壓在姑娘的肩膀上,望着姑娘的臉。

    如同姑娘的體态那樣,她的臉也長得不夠端正。

    但卻格外天真無邪。

    鼻子下部略寬,鼻梁較矮。

    臉頰又圓又大。

    前額的發際較低,呈富士山形。

    眉毛短且濃密,很尋常。

     “還算可愛。

    ”老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自己的臉頰貼在姑娘的臉頰上。

    這兒也很光滑。

    姑娘可能覺得肩膀太重吧,她翻過身來形成仰卧。

    江口把身子縮了回來。

     老人就這樣閉上眼睛好大一會兒。

    也可能是姑娘的氣味格外濃重的緣故。

    常言說,人世間再沒有比氣味更能喚起人對往事的回憶了。

    而且姑娘的氣味可能是太甜了的緣故吧,竟使他隻想起嬰兒的乳臭味。

    本來這兩種氣味是截然不同的,可能因為它是人類的某種根源的氣味吧。

    自古以來就有這樣的傳說: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可以當做老人的長生不老藥。

    這姑娘的氣味,好像不是這種馨香。

    如果江口老人對這個姑娘做出冒犯這家的禁戒的舉動,一定惹起令人讨厭的腥臊味。

    但是,江口有這種想法,難道不正是一種征兆,說明江口已經老了嗎?像姑娘的這種濃重的氣味,以及腥臊味,難道不正是人類誕生的原味嗎?她好像是個容易懷孕的姑娘。

    即使她被弄得熟睡不醒,但生理機能并沒有停止,明天她總會醒過來的吧。

    再說縱令姑娘懷了孕,她也是處在全然不知的狀态下的。

    江口老人已經六十七歲,留下這樣一個孩子在人世間将會怎樣呢?引誘男人進“魔界”的似乎就是女體。

     但是,姑娘已喪失所有的防禦能力。

    為了老人客,為了可憐的老人,她一絲不挂,決不醒來。

    江口覺得自己也變得無情了,他十分煩惱,不由地自言自語,說些意想不到的事:老人會死,年輕人要戀愛,死隻有一次,戀愛則有多回。

    雖然這是沒有料想到的事,但它卻使江口鎮靜了下來。

    再說他心情本來就不是那麼太興奮。

    室外隐約傳來雨雪交加聲。

    海浪聲也平靜了下來。

    雨夾雪落在海水裡旋即融化掉。

    老人仿佛看到那又黑又寬闊的海。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