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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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中。

    這是一座紅瓦搭成的歇山式房頂的二層樓房。

    房子很牢固,可是總有點土氣,一看上去就知道是鄉下地主居住的地方。

     8點多鐘,兩人與手(土冢)千吉面對面地坐在了他家寬敞的會客室裡。

    從客廳裡俯視下去,能看到小田急線的鐵路線。

     手(土冢)50歲上下,瘦長臉,長得倒像個城裡人,一說話露出三四顆銀牙,有些刺眼。

     “-川夫人還沒從娘家回來呢。

    ”, 手(土冢)邊察言觀色地看着兩位刑警,邊回答和栗的提問。

    和栗沒有向他談起事先已經查看過雪江家一事。

     “那是九月十幾号吧。

    她預先向我打招呼說要回山口市的老家住上一個來月,聽那口氣好像是那邊給她提了門親事。

    ” 說完,手(土冢)露着銀牙微微地笑了笑。

    他談及雪江的情況時很高興,看樣子可能在回娘家之前雪江已如數付清了房租。

     “談起提親的事情來,傳聞曾給-川夫人幫過忙的安宅先生後來常常到她這裡來-川夫人沒給你談過這方面的事嗎?” 和栗表情嚴肅地詢問道。

     “不,并沒有……”手(土冢)有點神經質地說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回看了和栗一眼,然後又把視線移向長谷川。

     “我記得上一次您也問過這事。

    但是我與她住的地方離的那麼遠,隻有當她來交房租時才與她見一次面,因此她生活方面的情況我真不知道——您有什麼事情懷疑她或者安宅先生嗎?” “不,隻是作為參考來打聽一下。

    ”和栗爽快地回答道。

    “那麼,自從九月十幾号-川夫人回娘家探親之後,那所房子一直關閉着再也沒用過嗎?” “當然了。

    因為-川夫人說10月底之前要回來,而且家具什麼的都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

    ” “沒有人随便打開門進去過吧?” 手(土冢)的上下眼皮又擠在了一起。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不可能有這種事的。

    ” 聽聲音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那裡有電話嗎?” “沒有。

    ” “鑰匙誰拿着呢?” “她搬來的時候,我給了她一把,我這裡還保管着一把,這事先給她打過招呼。

    ” 和栗一時陷入了沉思,他把臉轉向放着一個大型裝飾碟的裝飾櫥上。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能否領我們到那間屋子裡浏覽一下?” 果然不出和栗所料,對方把眉頭一皺。

     “要搜查住宅嗎?” “不,沒那麼嚴重,隻是大緻看一下裡面的情況就行了。

    ” “可是,如果不征得-川夫人的同意……” “這你放心,我們已決定通過山口縣警署與之聯系,今天晚上将會取得對方的諒解。

    ” 手(土冢)哭喪着臉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煙盒。

    和栗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以催促他迅速作出回答。

    由于沒帶搜查證,所以說起話來就不能太強硬了。

    盡管這樣,他的凝視好像發揮了威力,手(土冢)吸了二三口煙後,心情煩躁地将煙擠壓在煙灰碟裡,嘴裡嘟囔着說: “那,如果刑警先生說一定要看的話……” 讓手(土冢)坐在後排座上後,小車順着鐵路沿線的公路朝雪江家駛去。

    此時車流高峰期就要過去了,建築工地一帶的公路上顯得更加黑暗了。

     來到雪江家門前,和栗用手電筒照着格子門,高聲催促道:“請打開。

    ”然後繃緊嘴,威嚴地注視着手(土冢)。

     手(土冢)一聲不吭地從對襟毛衣的衣兜裡掏出一把小鑰匙,插進鎖眼裡。

    他打開鎖,用力拉開了格子門,看來門不好使了。

     在這一瞬間,和栗盼着自己的嗅覺能聞出什麼氣味來。

    具體來說,就是想聞一聞這套小房子的空氣中是不是融進了某種特殊的腐臭味。

     但是……打開門後,并沒有聞出什麼特别的臭味。

    也許是房子采光好的緣故吧,雖說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住人了,可連黴味兒也沒有聞出來。

     手(土冢)首先踏上水泥地闆,脫下拖鞋登上二道門的底框,打開了電燈。

     鋪着一小塊地毯的門裡面,看上去打掃得幹幹淨淨的。

    和栗集中目光在地闆上掃射着。

    上面确實多少落着一些塵埃,不過,并沒有發現明顯的腳印和血迹什麼的。

     和栗和長谷川接着也脫掉了鞋子。

     左側有兩個日本式的房間相連着,一個是三個榻榻米的房間,另一個是六個榻榻米的房間。

    廚房在右側的最裡端,面積實在太小了,也許叫做洗涮間更為合适。

    大概本來在建造這座房子時,就沒打算在這裡做飯吧。

     手(土冢)把電燈一個個打開,和栗邁進了屋裡。

    兩個相連的房間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衣櫃、兒童衣櫃、童床、套着罩的縫紉機等等都靠牆排放着。

     裡面仍然沒有聞到腐臭味和血腥味,倒是隐約散發着好像是燒香後留下的氣味。

     和栗走進廚房,發現鑲着銅邊的水池子裡幹幹的。

    有一隻蟑螂從他腳下爬了過去。

     他往茶櫥裡一看,一隻燒得很厚的男用茶碗扣在碗碟和兒童餐具之間。

    和栗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手(土冢)。

    手(土冢)面無表情地将視線移開問道: “就到這裡行了嗎?” 那口氣表露出兩種感情:一是為刑警們沒有得到什麼值得一提的收獲而感到高興,二是蘊含着一種說不出來的釋然感。

     “不,還沒有完。

    ” 和栗不高興地回答着,又回到了房間裡。

     兩個房間裡都設有壁櫥。

    他首先把手伸向那個大房間的寬壁櫥的隔扇。

    他好像使足了勁兒,一下子就打開了。

    裡面堆積着幾套被褥,有點兒潮乎乎的。

    另一側摞着幾個紙箱子,裡面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有一件比較新的男人的浴衣夾在女人的衣服和小孩的衣服中間。

     接着長谷川打開了小房間裡的壁櫥的單向開閉拉門,這裡放着衛生紙、急救箱、針線盒等各種各樣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的,從這裡面好像也能反映出雪江的性格。

     和栗輕輕歎了口氣。

     “這套房子裡沒有放東西的小倉庫嗎?” “不可能有那種小倉庫,因為這裡本來是個偏房。

    ” 手(土冢)立刻回答道,好像是在催促人一樣。

     和栗又一次慢慢地将視線轉到榻榻米上,還剩下天花闆上面和地闆下沒有搜查……可是,林奈津實已經失蹤兩天半了,假如有什麼東西藏在了這個家裡,那麼應該在什麼地方留下有關痕迹。

    再說白天氣溫高起來時,應該散發出腐臭味的。

     最後,和栗發現了掉在兩間房子之間的拉門的槽裡的一點小東西,眼睛突然為之一亮。

     他拾起來一看,果然是一段折成了三厘米長的香頭。

     這段綠色的香頭與微微散發在房門裡的空氣中的氣味是一緻的…… “佛龛設在哪裡呢?” “哎呀!”長谷川歪着頭,露出為難的表情。

    兩人又大緻環視了一周,可并沒有發現佛龛之類的東西。

    因為據說雪江的丈夫是在一年多前去世的,所以就是不設佛龛,她肯定也會在靈牌前燒香的。

    因此,即使有新的香頭掉在地上也并不奇怪……可是,在已經約一個半月沒人居住的這間房子裡,為什麼仍散發着香的味道呢? 和票将拾起來的香頭用衛生紙包起來,裝進兜裡,默不作聲地走出門外。

     手(土冢)把燈全部關滅,最後一個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然後将格子門上了鎖。

     “我不知道你們在搜查什麼,沒有什麼可疑的情況吧?” 和剛才一樣,上了車在後排座上落坐後,手(土冢)有點惴惴不安地問道。

    和栗隻簡短地回答道:“嗯。

    ” 先把手(土冢)送到了他家附近。

    望着他弓着腰在田間小道上行走的背影,和栗低聲對長谷川說:“返回去。

    ”長谷川開始理解為返回警察署,可馬上又覺得那口氣裡好像還另有意思,便問道: “是再返回那個家裡去嗎?” “對。

    ” “……?” 當車子好不容易掉過頭來之後,和栗開口說道:一我搞不清手(土冢)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做不知道。

    不過,奈津實失蹤之後,那座房子裡肯定發生過什麼事,不管怎樣我都會這樣想的。

    ” 和栗極少像今天這樣将内心的想法說出來,除非是在對同行的刑警相當信賴的場合。

     “不過,就剛才所觀察的……” “嗯,好像看不出那套房子裡藏着奈津實的屍體。

    但是,還是會有點問題的。

    我想:至少在過去的兩天之内,肯定有人出入過那套房子。

    ” “在那種地方不能希望有行人看見,不過,路下邊還有三座房子吧。

    ” 在往雪江家去的半路上有一條狹窄的小岔路,走這條窄路去那邊打聽一下好像比較合适。

    ”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了剛才從上面隻看到屋頂的那三座小房子的前面,其中一座好像是農戶的。

    三座房子都像是老宅子。

     從這裡透過夜幕舉目望去,可以隐隐約約地看到雪江家前面的道路和屋頂的一個面。

     和栗走進那個農戶家的前院裡。

    同時,長谷川按響了隔牆鄰居的門鈴。

     還是長谷川幸運地得到了收獲。

     聽到門鈴的響聲,走出來一位40歲上下、看上去很有主見的家庭主婦。

    當長谷川問她最近二三天是否看見有人出入過上面的那套房子時,她立刻露出了心中有數的表情。

     “這個……房東手(土冢)先生沒告訴你們什麼嗎?” “沒有,我們還沒有去,想一會兒就去拜訪。

    ”長谷川急中生智地回答道。

     “是嗎,那你們過去打聽一下不就全清楚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 “也沒什麼,就是昨天下午4點鐘左右,我看到一輛靈車停在了上面的路上了。

    那上面隻有-川夫人一家住在那裡吧。

    不過,-川夫人一直還沒回來呀。

    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就想打電話間問手(土冢)先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今天我又出去了一整天。

    ” “你是說昨日有輛靈柩車停在上面的路上……?” 這句話使他反射般地感到鼻腔裡充滿了那座房子裡散發着的燒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