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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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3年夏初的一天傍晚,沃裡克郡巴頓領地的青年鄉紳亨利.特爾福德正在倫敦的住所裡,對着鏡子擺弄自己高級襯衫的領子。

    他雖然盡心竭力梳妝打扮,但卻毫無興緻。

     這次,他倒是甯願留在家裡早點睡覺,因為社交界裡那些高談闊論早已使他厭倦,此外,一坐就到深更半夜,他也并不習慣,但是上了年紀的梅麗夫人寫信告訴他,在她邀請的來賓當中有一位貴族小姐,很想給他介紹一下。

    他覺得,即使為了感謝她的關心,也應當去參加這次舞會,但是他知道,她這一片盛情音樂會是徒勞無功的。

     如果說她沒有能給他物色一個妻子,那也絕非她本人的過錯。

    她心地善良,又喜歡為人作媒提親,再加上姐姐的請求,她曾不遺餘力地促成他的婚事;但到目前為止,在她給他介紹的那些女士當中,他認為沒有一個可以成為巴頓領地的主婦的,這些女士的舉止矯揉造作,有些也确實長得豔麗動人。

    他和别的男人一樣,喜歡漂亮的女人——就像他喜歡爬滿巴頓領地牆壁的玫瑰一樣,但是給他未來的子嗣挑選一位母親,卻是一件嚴肅的事,其程度甚至超過為他的母牛挑選一頭公牛,因此絕不能隻根據他看中的一張漂亮臉蛋,就輕率地決定終身大事。

    那些嬌生慣養的倫敦小姐不能生育和撫養健康的孩子,她們過分空虛的心靈也無法教育出笃信上帝的後代來。

     他本人就是很多獨到之外,更不用說整個巴頓領地了。

    鏡子裡映出一個儀表堂堂的青年人,雖然帶點土氣,顯得血氣方剛,但卻體格魁梧,身心都很健康,寬寬的肩膀,身體又高又壯,如果騎在馬上,一定十分英俊威武。

    金黃色的頭發,宛如熟透的麥穗,在前額上曲卷着,活象一個古代鬥士;兩隻灰色的眼睛相距較遠,看上去十分天真,相形之下他那方方正正的下巴倒不大引起人們的注意了。

    他生活沒有節制,又酪愛陳葡萄酒,到六十歲的時候,很可能挺胸凸肚,容易中風,性格也會相當暴躁,這種情況在英國中部富足的貴族中屢見不鮮。

    可以預料,如果他不注意,年滿四十就會發胖。

    但現在畢竟為時尚早,他剛滿二十六歲,風華正茂,具有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健美體魄。

     他來到倫敦雖然沒有達到目的,但此行終究是件快慰之事。

    當然,尋求這種快樂,代價很大,再次進行類似的旅行,也已無能為力,因為巴頓盡管是個極其富庶的領地,但畢竟不是金礦。

    即使他一無所獲的回到家裡,也别無他法,不得不和當地神父的女兒結婚,他也體驗到,在上年紀以前,在尚未承擔起家長的崇高義務以前,他已經象獨身男人那樣,盡情享樂了一番。

    以後他也不能當一個揮金如土、年輕漂亮的單身漢了。

     他在規定的期限内,為親愛的父親服喪,整理遺囑,心情十分悲痛。

    後來,他看到一切合理的要求都已經得到滿足,領地的事務也井然有序,于是,他就找個機會來到首都,痛痛快快過了九個星期。

    他是個頗有教養的青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上流社會的受人尊敬的夫人們家裡度過的,受到她們的關照,隻有兩次——也許三次——他在别的地方尋歡作樂,但是十分珍惜自己的健康和聲望。

    現在,這種享樂已經使他厭倦,他思念巴頓和那些母牛了。

     然而,畢竟不能不感到遺憾……他十分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妻子,他也知道,如果這次倫敦之行一無所獲,他恐怕就很難找到稱心如意的妻子了。

    在沃裡克郡,即使他能遇上這樣的姑娘,也得不到手。

     家鄉的顯貴們心甘情願給他寫了許多推薦信。

    大家對他本人并沒有什麼反感,左鄰右舍的達官貴人,對他這個既有道德又有很多财産的青年很親切,因為他為競選基金和公衆的慈善事業捐了很多錢,他是一名出色的騎手,也是一名熟練的射手,又和他們的兒子一起上過學。

    盡管他們對他相當親切,但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他們委婉地向他示意,他在倫敦能如願以償,因為那裡沒有人了解他的父親。

     對家鄉這些勳爵和鄉紳的寬宏大量的态度,他早就打心眼裡感到厭惡。

    自從有了這種想法,他總覺得,他這個Parvenu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