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伊蘇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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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名可以判到死刑,預審完畢,他對被告說:“可憐的比哀,案子擺明在這裡,你腦袋是保不住的了。

    希望能給你一個教訓!”警察局局長從王政複辟起一直做到現在,在本府境内到處都有親戚。

    宗教在地方上非但沒有影響,連本堂神甫也不受尊敬。

    一般布爾喬亞在政治上是立憲派,沒有知識,隻會挖苦人,講着神甫和他老媽子之間的可笑的故事。

    可是孩子們照樣學《教理問答》,照樣經過初領聖餐的儀式;城裡照樣有所中學;教堂裡照樣做彌撒,慶祝節日;大家照章納稅,巴黎對内地的要求不過是這一點;市長也照例接受巴黎的命令;但這些社會生活都是奉行故事而已。

    懦弱無能的行政管理,同本地的精神氣氛和知識水平非常合拍。

    我們這部小說有些情節要描寫到那種局面所産生的後果,而那也不像大家意想中的特殊。

    法國許多城市,尤其在南方,都和伊蘇屯不相上下。

    布爾喬亞的勝利在這個首府中造成的局勢,将來全法國都會遭遇到,連巴黎在内,隻要我國對内對外的政策繼續由布爾喬亞做主。

     當然,細心的人自會看出伊蘇屯全盛時代的遺迹,最顯著的是市區的分劃。

    古堡連同四周的城牆,城壕,以前就是一個獨立的城,如今也自成一區,保持古城的風貌:進去要走古老的城門,出來要過三座橋,橋下是兩條大河的支流。

    有些地方,城垣露出堅固厚實的牆基,現在上面都蓋了屋子。

    塔的地位比古堡還要高,等于守衛古堡的炮台。

    城市環繞在這兩個要塞四周,所以要做伊蘇屯的主人,塔和古堡必須一齊占領,光是拿下古堡還控制不了塔。

     在鄉下,農民一向沒人關心,無知與守舊的風氣固然牢不可破;可是伊蘇屯城内也奄奄無生氣。

    每家人家免得坐吃山空,隻會拼命儉省,彼此不相往來。

    社會上缺乏對抗的勢力,談不上活躍的生活,不像中世紀的意大利城邦有兩種力量沖突而顯得生氣勃勃。

    伊蘇屯早已沒有貴族。

    十二世紀的土匪流寇,十四世紀雅各團的農民起義,後來的宗教戰争和大革命,把本地的貴族階級整個兒消滅了。

    城裡人對這個勝利十分得意。

    他們以維持物價低廉為理由,始終拒絕駐紮軍隊,因而得不到與軍隊接觸的好處,和時代失去了聯絡。

    一七五六年以前,伊蘇屯還是駐屯軍人認為生活最愉快的一個城市。

    後來,特·夏潑侯爵有個兒子當龍騎兵軍官,為私情被殺,也許死得并不冤枉,但對方殺害的手段太卑鄙了;侯爵和區法院大法官打了一場轟動全國的官司。

    從那時起,伊蘇屯不再駐紮軍隊。

    即使内戰時期一度駐過第四十四團,那次駐軍的性質也根本不能恢複居民和軍人的正常關系。

     可見伊蘇屯的衰落是由于思想停滞到了麻痹的程度,隻舉一件事情就可知道。

    巴黎到多魯士的公路,在維埃爾仲和夏多羅中間的一段自然應當經過伊蘇屯,那比現在經過華當的路線短得多。

    但伊蘇屯的首腦人物和市參議會,據說的确經過開會讨論,要求改道華當,理由是伊蘇屯有了公路,物價會上漲,雞可能賣到三十銅子一隻。

    這樣的例子隻見之于薩台涅島上最蠻荒的區域,也是古代人口極稠密,極富庶,而如今變為一片荒涼的地方。

    國王查理–亞爾倍抱着促進文明這樣一個高尚的願望,決定在島上第二大城薩薩裡和卡裡阿裡之間築一條壯麗的公路,也是薩台涅大草原上唯一的公路。

    直接的路線應當經過鮑諾華,那個區域住着一個桀骜不訓的民族,很像我國的亞剌伯部落,也是摩爾血統。

    鮑諾華的蠻子看到要被文明侵入了,根本不耐煩開會讨論,就表示反對。

    政府置之不理。

    不料第一個測量員去插下第一根測量棒,頭上就中了一顆子彈,死在測量棒下。

    政府沒有追究,立即改變路線,繞道三十二公裡。

     十四世紀,伊蘇屯還有一萬六七千人口,等于列高時代的一半。

    查理七世在城内有所行宮,至今還在,到十八世紀為止本地人都叫作“王上的屋子”。

    那時伊蘇屯是羊毛買賣的中心,供應一部分的歐洲;城内大規模制造呢絨,帽子和上等小山羊皮手套。

    路易十四時代,伊蘇屯出過蒲爾達羅和巴隆,始終被稱為優美漂亮,談吐文雅,人物高尚的城市。

    波巴神甫在《桑賽爾地方志》中說,伊蘇屯的居民在貝利人中間特别聰明細膩,富有天趣。

    現在這種光彩這種才氣完全看不見了。

    城市的面積還證明當年的地位重要,人口卻隻有一萬二,還包括聖·巴丹爾納,維拉德,羅馬,雲雀四大城關的種葡萄的在内,而四個城關簡直等于四個小城。

    布爾喬亞的住宅像凡爾賽的一樣分散在街上。

    經營貝利羊毛的市場仍舊保留,但是已經受到威脅,因為到處都在改良羊種而貝利人不願意革新。

    伊蘇屯的葡萄酒隻銷在兩個州府之内,倘用蒲高涅和迦斯高涅的方法制造,一定成為法國名酒之一。

    可惜當地的規矩是樣樣照老輩的辦法,絕對不能創新。

     再說伊蘇屯:隻在當地銷售的葡萄酒價錢越來越跌,布爾喬亞要求物價低廉的願望固然滿足了,種葡萄的卻越來越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