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腓列普的最後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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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哪兒設法,也不知道怎麼設法。

     可是她情急智生,寫信給幹媽奧勳太太,托她向約翰–雅各·羅日商量一萬二千法郎來救腓列普。

    倘若羅日不肯,就請奧勳太太借給她,兩年之内必定歸還。

    一封信去,一封信來,回信是這樣寫的: 我的孩子,盡管你哥哥确确實實一年有四萬進款,還有十七年的積蓄,據奧勳先生估計,應當在六十萬以上,他可絕不肯破費一個錢給他從未見面的外甥。

    在我這方面,你不知道隻要我丈夫活着,我連六個法郎都調動不了。

    奧勳是伊蘇屯第一個吝啬鬼;我不曉得他的錢作什麼用,他每年給孫子們的零用從來不超過二十法郎;要我向人借,必須得到他的同意,而他是絕不同意的。

    我根本不想向你哥哥開口,他家裡養着一個姘婦,對她百依百順。

    可憐他有的是嫡親妹子嫡親外甥,卻在家中受盡欺負,叫人看了難過。

    我過去一再給你暗示,要你到伊蘇屯來救你的哥哥,替你兩個孩子搶救一筆财産,不讓那條毒蛇吞沒四萬,甚至于六萬法郎的收入。

    可是你置之不理,又像不懂我的意思。

    所以我今天寫信不能再拐彎抹角的說話了。

    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但除了同情,我一籌莫展。

    讓我把不能幫助你的原因說給你聽:奧勳年紀八十五,一天還吃四頓,晚上照舊吃硬雞子拌生菜,跑起路來跟兔子一樣快,我的墓碑将來還得他來寫呢;因此我到死荷包裡拿不出二十法郎的了。

    倘你願意回伊蘇屯,把你哥哥從姘婦手裡救出來,羅日有他不能招留你的苦衷;那時要我得到丈夫同意,讓你住在我家,也得花我很大氣力。

    不過你盡管來,奧勳在這一點上會依我的。

    我有個法寶可以制服他,就是跟他提起我的遺囑。

    這個手段叫人太難堪了,我從來沒用過;可是為了你也顧不得了。

    希望你的腓列普太平無事,隻要能請一個高明的律師。

    但你應當到伊蘇屯來,愈早愈好。

    你該想到,你那五十七歲的膿包哥哥比奧勳還要老态龍鐘:可見形勢緊急。

    外邊謠傳說他已經立下一份遺囑,不給你遺産;但奧勳認為遺囑随時好推翻。

    再會了,我的小阿迦德,但願上帝保佑你!疼你的幹媽也會盡她的一份力量。

     瑪克西米裡安納·奧勳,本姓羅斯多 附筆:——我的内侄埃蒂安納常在報上寫文章,聽說認識你的腓列普。

    他有沒有去問候過你?他的事等你來面談吧。

     阿迦德為這封信轉了許多念頭。

    她不能不給約瑟看信,也不能不把奚羅多出的主意告訴約瑟。

    約瑟遇到有關哥哥的事變得非常小心,向母親說應當全部通知特洛希。

     母親覺得很對,下一天清早六點帶着兒子上皮西街去看特洛希。

    這位訴訟代理人和他過世的父親一樣剛強,聲音尖厲,皮色難看,眼睛冷冰冰的,一張貂鼠臉,像吃過小雞似的嘴唇血紅。

    他一聽奚羅多上門來說的話,像老虎一般直跳起來,逼尖着喉嚨叫道: “哎啊!勃裡杜媽媽,你上你混賬兒子的當要上到什麼時候?一個錢都不能給!腓列普歸我負責,我讓他去受貴族院特别法庭審判,就是顧着他的前途。

    你怕他判刑,他的律師才不讓庭上這樣判呢!你還是到伊蘇屯去搶救你兩個孩子的财産吧。

    要是你無能為力,要是你哥哥立的遺囑偏袒那個女的而你不能叫他取消……至少可以收集一些材料,将來好告他們詐欺取财,案子歸我來辦。

    不過你太忠厚了,未必能為這一類的官司打好根基。

    暑假裡我親自上伊蘇屯走一遭……要是有時間的話。

    ” “我親自上伊蘇屯走一遭”這句話,約瑟聽着吃驚。

    特洛希向約瑟擠擠眼睛,要他讓母親先走一步,特洛希另外有話告訴他。

     “你哥哥卑鄙透頂,不管有意無意,反正是在他身上破案的;這家夥詭計多端,我們還弄不清真相。

    不是傻瓜便是奸細,他究竟是哪一種,你自己去決定吧。

    他的案子判下來沒有什麼大不了,不過受警察局管制罷了。

    放心,他的秘密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你快快陪母親上伊蘇屯,你是聰明人,你該想法救出遺産。

    ” 約瑟在樓梯上追上母親,說道:“媽媽,特洛希說得不錯。

    我才賣出兩張畫,你有十五天假期,咱們動身到貝利去吧。

    ” 阿迦德寫信給奧勳太太報告行期,第二天傍晚就帶着約瑟上路,丢下腓列普聽天由命。

    班車從唐番街往奧萊昂大道前進;腓列普那時已經移送盧森堡監獄,車子在前面經過,阿迦德忍不住說: “要沒有各國的同盟軍,他不會在這裡的!” 車子前廂隻有約瑟母子兩人。

    換了别的孩子,聽着母親這句話或許會不耐煩,聳聳肩膀一笑置之;約瑟卻緊緊摟着母親說: “好媽媽,你這個母親等于畫家之中的拉斐爾!而且永遠是個糊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