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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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三年《都爾的本堂神甫》初次出版,題目叫作《獨身者》。

    獨身者一字用的是多數,因為書中幾個主角都是單身人。

    作品未寫成時,巴爾紮克曾想命名為《老姑娘》。

    用《獨身者》為書題出版以後,一度又有意改為《脫羅倍神甫》。

    直到一八四三年以《人間喜劇》為全部小說總名的計劃完全确定的時候,才改作《都爾的本堂神甫》,而把《獨身者》作為《比哀蘭德》《攪水女人》和這篇小說的總标題。

    作者身後,一切版本都合《都爾的本堂神甫》與《比哀蘭德》為一冊,《攪水女人》單獨一冊;隻有全集本才合印三部作品為一冊。

     這部小說的三個主要人物,一個是老姑娘,一個是脫羅倍神甫,一個原來為大堂的副堂長,後來降級為郊外小堂的本堂神甫。

    作者一再更動題目,足見他對于小說的重心所在有過長時期的猶豫,最後方始采用他對待《賽查·皮羅多盛衰記》和《邦斯舅舅》(《邦斯》一書原來他想題作《兩個朋友》)的辦法,決定以不幸的犧牲者,無辜受辱的可憐蟲作為故事的主體。

     迦瑪小姐是承包脫羅倍和皮羅多兩個神甫膳宿的房東,她氣量狹小,睚眦必報,又抱着虛榮的幻想。

    脫羅倍是工于心計的陰謀家,隻想在教會中抓權勢。

    皮羅多則是天真無知的享樂主義者,也是率直笨拙的自私自利者。

    同居的摩擦使迦瑪小姐和脫羅倍通同一氣,花了很大的力量,使盡卑鄙惡毒的手段,迫害一個忠厚無用,不堪一擊的弱者。

    瑣碎無聊的小事所引起的仇恨不但釀成一幕悲慘的戲劇,還促發了内地貴族和布爾喬亞的黨争,甚至影響到遠在巴黎的政客。

    不管内容多麼單調平凡,巴爾紮克塑造的人物,安排的情節,用極樸素而極深刻的手法寫出的人情世故和社會的真相,使這個中篇成為一個非常有力和悲怆動人的故事,在《人間喜劇》中占着重要地位。

     正如作者用過幾個不同的書名,我們研究的時候也可以有幾個不同的線索:老處女的心理特征和怪僻,脫羅倍的陰狠殘忍,皮羅多的懦弱與愚蠢,都可作為探讨各種典型面貌的中心。

    像巴爾紮克那樣的作家,幾乎沒有一部作品不是有好幾個人物刻畫得同樣深刻,性格發展得同樣充分,每個角色都能單獨成為一個主體的。

    但我們現在看來,最有意義的或許并不在于分析單身人的心理,而尤其在于暴露政治和教會的内幕。

    出家人而如此熱衷于名位,對起居飲食的舒适如此戀戀不舍,脫羅倍為此而不擇手段(他除了在教會中希圖高位以外,還觊觎皮羅多的住屋),皮羅多為此而身敗名裂:豈不寫盡了教士的可笑可憐,可鄙可憎!開口慈悲,閉口仁愛,永遠以地獄吓唬人的道學家,原來幹得出殺人不見血的勾當!自命為挽救世道,超度衆生的教會,不僅允許宣教師與政府相互勾結利用,為了滿足私欲而颠倒是非,陷害無辜,教會本身還做脫羅倍的幫兇,降了皮羅多的級位,還要宣布他為騙子。

    雖然巴爾紮克又是保王黨,又是熱心的舊教徒,事實所在,他也不能不揭發君主政體的腐敗與教會的黑暗。

    即使他不願,也不敢明白指出教會的僞善便是宗教的僞善,作品留給讀者的印象終究逃不過這樣一個結論。

     《比哀蘭德》是另一情調的凄涼的詩篇,像田間可愛的野花遭到風雨摧殘一樣令人扼腕,歎息,同時也是牛鬼蛇神争權奪利的寫照。

    主要事實很簡單,交織在一起的因素卻是光怪陸離。

    因為人的外部表現可能很單純,行事可能很無聊,不值一談,他的精神與情緒的波動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