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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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禮拜堂裡,無助地環視着這個人生歸宿的避難所。

    一排排座位現在都空着,讀經台也棄置在那兒,風琴也靜靜地在那兒擺着,牧師的客人休息室空無一人。

    但是一直在他心中回響的是葬禮的禱告詞。

    他能聽見葬禮開始時的唱詩,“仁慈的上帝,榮耀的主。

    ”他也能聽見湯姆-凱裡的詩詞:“耶稣基督說過,‘我是複活,我是生命,相信我的人,雖然他死了,但他還活着;相信我的活着的人們,将永不死’。

    ”他還能聽到參加葬禮的所有的唱詩:“榮耀歸于聖父,聖子,聖靈,永歸聖主;亦如世界創造之日,亦如現世一至永遠,無休無止,阿門。

    ” 他的目光移到了鮮花圍繞的靈柩。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他還移到了靈柩旁。

    就在那裡,他低頭盯着父親的屍體,受人尊敬的内森-蘭德爾将永遠地沉睡。

     他想:父親去世前兒子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大人。

    這是誰說過的話?他記起來了,弗洛伊德說過。

     父親去世之前兒子永不成為大人,他看着靈柩内的父親。

    父親死了,确實死了,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仍舊是父親的兒子,那個小男孩,過去了的小男孩。

    于是,這個小男孩迷惘了。

     他極力保持冷靜,提醒自己是個大人,但是淚還是禁不住流了下來。

    他品嘗着流到嘴裡的淚水,又苦又澀。

    他感覺到一陣悲哀填塞胸膛。

    他終于止不住地抽泣起來。

     好幾分鐘以後,抽泣漸漸地止住,他擦幹眼淚。

    知道自己不再是個孩子,不管喜不喜歡,自己是個大人了。

    不過極為微妙的是,他孩提時代對父母的那種依附心理卻總是驅之不去。

     最後又看了一眼,安息吧,爸爸,在你心靈和精神的天國裡,和你熟識的上帝,耶稣基督一起安息吧,爸,我走了,不過将來我們還會見面的。

     片刻之後,蘭德爾帶着稍微的一絲恐懼,離開了靈柩,加入在舉行最後儀式的人流中。

     随後的一小時在墓地裡,他一直都是昏頭眩目。

     在墓旁,看着黃土掩埋父親的靈柩時,他不停地為父親祈禱。

     “仁慈的天父啊,請聽我為這位老人的祈求,請派你的天使長和你榮光的使者來,将我的父親接到天堂去。

    ” 直到他們乘坐兩輛大型豪華轎車離開墓地去接待來悼念的親友們時,蘭德爾方驚愕地想起一幕非常相似的場景以及它的來源。

     那是耶稣在其父親約瑟墓前的祈禱,并且是在詹姆斯福音書中報告出來的。

     禱詞也不知是出于詹姆斯還是羅伯特-萊布朗之手。

     對蘭德爾來說,不管怎樣,這都無所謂了。

    不管它出自哪兒,這些話都會使父親在最後一程感到安逸,這些話是神聖而正确的。

     他的頭腦清楚了,胸中的郁悶也蕩然無存。

    離家還有半裡路,他要求司機停車讓他下去。

     “不要擔心,媽。

    ”他說,“我隻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我一會兒就趕上你、克萊爾和朱迪了。

    我會很好,你多保重。

    ” 站在路旁,他目送轎車遠去,躲開一個滑雪橇上的年輕人。

    蘭德爾拿下手套,把手插進大衣口袋,開始往前走。

     走過五條街之後,遠遠看見了自家的灰泥大屋。

    又開始下雪了。

    鵝毛般的雪花飄飄下來把他的臉頰凍得冰涼冰涼的。

     當他到達門前白雪覆蓋的草坪時,他感覺自己已經有了加入到大人的行列的充分準備。

    到年底還有許多沒有完成的工作必須完成。

    他向廳廊走去,從凸窗可以看到卧室的燈亮着。

    十幾個來訪者正圍着他母親和克萊爾,埃德-約翰遜在給客人調五味酒,赫爾曼舅舅正将三明治盤子送給客人。

    蘭德爾知道母親不會有什麼事,他很快就會來陪她。

    現在,他已由一個兒子變成了成人,他必須自己拿主意解決一切問題。

     他不再朝廳廊那邊走去,而是沿着房子旁邊的小路向後門走去。

    加快步子,他跑到後門,走進廚房,從後面的樓梯跑回卧室。

     他發現萬達正在卧室,把她随身應用的東西塞進包裡。

    他昨天給她打電話告訴了這裡發生的事情,并且告訴她自己過完新年就回辦公室了。

    她竟然在昨晚就趕來了,這不是以他的秘書的身份而是作為他的朋友的身份,來幫助他,安慰他。

    她現在正準備回去。

     他從後面攬住她,一邊吻她的臉頰,一邊擁抱她。

    “謝謝,萬達,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 她把他推開,用憂慮的目光看着他說:“你一切都好嗎?我要叫輛出租車到機場去,但是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可以再呆一段時問。

    ” “我需要你回紐約,萬達。

    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做,需要在新年以前辦完。

    ” “我明天就回辦公室。

    你需要我記下來嗎,史蒂夫?” 他微微一笑。

    “我想你會記住的,首先,你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在弗蒙特寫的那本現在放在保險櫃裡的書?” “記得。

    ” “我放在一個紙盒子裡,紙盒子上面标有‘第二次複活’。

    ” “我知道,老闆。

    那個标簽是我寫的。

    ” “好,你有那個保險櫃的密碼,明天,把那個盒子取出來,我要扔掉它。

    ” “什麼意思?” “走過的橋要燒掉,萬達。

    我不再需要它們了。

    我不會往回走,直想往前邁——” “但是你在那手稿上花費那麼多精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