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冬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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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得到的禮物是一個犰狳皮手提包。

    這是一個綴有老鼠頭模樣飾品的怪異玩意兒。

    卡子和做工都極其粗糙。

    可房子卻仍然喜滋滋地拎着它到處走動,在店裡也洋洋自得,惹得澀谷經理眉頭颦蹙。

     除夕那天,雷克斯也相當忙碌,龍二因為難以請假故而承擔了下午的值班。

    兩人在時間的流逝中各自忙碌着。

    雖然分開了半日,此次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自然。

     房子從店裡歸來,已是夜晚十時以後。

    隻見龍二正在家中幫助打掃衛生。

    不同于往年的除夕夜,他與登及保姆三人早早就動手拾掇起來。

    與在船上打掃衛生時一樣,龍二麻利地指揮着。

    今晨開始退燒的登,也興高采烈地接受了指揮,拼命地忙碌着。

     龍二挽起毛衣衣袖,把手巾纏在了頭上。

    登也仿而效之,頭上纏着毛巾,面頰顯得生氣勃勃。

    房子到家時,兩人已把二樓打掃得幹幹淨淨,正手裡拎着地闆抹布和鐵皮水桶想要走下樓去。

    房子以驚愕而又喜悅的神情看着他們,同時也對登病後初愈的身體有些擔心。

     “不要緊的!幹點活出出汗,感冒之類的小病通通都能趕走!” 龍二這番有力的話語,或許隻是一種粗魯的慰藉。

    但至少在這個家裡,卻是曠久未聞的“男子漢語言”。

    僅僅這麼一句話,居然就令房子覺得那些陳舊的柱子和牆壁也全都處在一種緊張肅穆的氛圍之中。

     全家人一面聽着除夕的鐘聲,一面吃着大年三十祈願的荞麥面。

     “在我以前待過的麥格雷戈爾先生家,一到過年就會聚集很多的客人。

    十二點整時,也不管是誰,大家都會相互親吻。

    我呀,臉蛋兒被那位滿臉胡須的愛爾蘭大叔死死地吸吻着……” 保姆在述說她每年都要講述一遍的往事。

     走進卧室定下神後,龍二立即抱住了房子。

    當看到黎明初現的征兆時,龍二突然提出了一個孩子氣的建議——馬上到相鄰的公園去觀看元旦的日出如何?房子歡呼雀躍起來,成為跑到天寒地凍的屋外這一近似癫狂的沖動想法的俘虜。

     兩人急忙将可以上身的衣服穿在身上。

    房子在緊身褲外加穿了一條西裝褲,在開司米毛衣外又加穿了一件華麗的丹麥制滑雪用毛衣。

    龍二則用短大衣的袖子包住她的肩膀,蹑手蹑腳地打開門鎖來到屋外。

     溫熱的軀體沐浴在拂曉的空氣中,他們頓時感到神清氣爽。

    兩人跑進破曉前人迹杳然的昏暗公園裡,縱情歡笑起來。

    他們在扁柏樹叢中相互追逐,深深呼吸,口中競相吐出的熱氣呈現出鮮明的白色。

    因徹夜的愛撫而濕潤炙熱的口腔裡,似乎挂滿了凜冽的薄冰。

     當兩人憑依在可以俯瞰港口的圍欄上時,時間早已過了六點。

    金星正在向南方傾斜;大樓的燈火和倉庫的檐燈以及遠方海面上忽明忽暗的紅色桅燈依舊十分明亮;海塔旋轉探照燈的紅綠光束,更為鮮明地掃射着公園中的黑暗。

    各家住宅的輪廓清晰可見,東方的天際泛起一片紫紅的色彩。

     借助搖曳着灌木叢小小枝葉的寒冷晨風,耳畔響起了從遠方斷續傳來的微弱而悲壯的叫聲——這是今年的第一聲雞鳴。

     “但願今年是個好年頭。

    ” 房子說出了自己的祈願。

    因為寒冷她把面頰偎依過來,龍二立即吻着那近在咫尺的唇說道: “會是個好年頭的!一定!” 與水面緊緊相連的一座大樓逐漸清晰地顯現出輪廓。

    面對着大樓太平梯的紅燈,龍二在心中痛切地思辨着自己對陸地生活的感觸。

    到了今年五月,他就三十四歲了。

    他必須舍棄那個過于漫長的夢想。

    他必須意識到:這個世界并不存在什麼非他莫屬的榮耀。

    面對微微泛起的青灰色晨曦,倉庫的微弱燈光仍然執迷不悟地進行着抵抗,可是龍二卻不得不清醒過來了。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可彌漫在港口内的郁悶顫音卻了無變化。

    從運河的駁船堆裡解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