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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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養出來的東西。

    她專門被打發來把我的生活搞得不可忍受。

    你看得出來麼,像現在的你一樣,那時的我是個傻瓜,所以我跟這個女人結了婚。

    我多麼希望男人開始有點明白女人。

    女人是被打發來阻撓男人把世界建設得更有價值的。

    這是大自然的伎倆。

    啊!她們是手指柔軟、眼睛幽藍、像蛇一般爬來扭去的東西。

    看到女人我就厭惡。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不把女人見一個殺一個。

    ” 這個面目猙獰的老人眼中的怒火讓喬治·威拉德看着既害怕又有些着迷,引燃了他的好奇心。

    夜色漸深,他側過身子想看清楚說話人的臉。

    黑暗愈來愈濃,他不再看得見那漲得發紫的臉龐和燃燒着的眼睛,他忽然産生了一種奇怪的幻覺。

    沃什·威廉斯低沉平穩的語調把他的語言烘托得更加令人震驚。

    在黑暗中,年輕的記者感覺自己正想象着同他一道坐在枕木上的是個黑頭發、眼睛黑亮的英俊青年。

    這個面目猙獰、正在講述自己有關憎恨的故事的沃什·威廉斯,他的聲音中有某種幾乎可說是美好的東西。

     這位在黑暗中坐在鐵路枕木上的溫斯堡電報員變成了一個詩人。

    憎恨讓他得到了升華。

    “是因為看見你親吻貝爾·卡彭特的嘴唇,我才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的,”沃什說,“我經曆過的一切也許接下來就會發生在你身上。

    我是想讓你保持警惕。

    也許你的頭腦中已經有了各種夢想,我要毀滅它們。

    ” 沃什·威廉斯開始講述他跟那位藍眼睛高個金發姑娘結婚後的故事,認識那姑娘時他是俄亥俄戴頓的電報員。

    他的故事中随處都有美麗的瞬間,同時又夾雜着成串下流的咒罵。

    電報員娶了牙醫的女兒,她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個。

    那段日子他憑借自己的才幹升為調度員,薪水也增加了,後來又被派到俄亥俄哥倫布的一個局裡工作。

    他和年輕的妻子就在那裡定居下來,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了一套房子。

     年輕的電報員愛得如癡如醉。

    他懷着宗教式的狂熱設法越過青春的陷阱,把童貞一直保持到了結婚。

    他向喬治·威拉德描繪了一幅在俄亥俄哥倫布跟年輕妻子居家生活的圖景。

    “在屋後的園子裡,我們種了蔬菜,”他說,“你知道,像豌豆、玉米之類的東西。

    我們是三月初去哥倫布的,天氣一暖和我就到園子裡幹活。

    我用鏟子翻黑土時她笑着跑來跑去,假裝害怕我挖出的蚯蚓。

    四月底,蔬菜長出來了。

    她手拿紙袋站在苗床中間的小路上,袋子裡裝着種子。

    每次她抓一小撮給我,我把它們撒進溫暖、柔軟的土裡。

    ” 有那麼片刻,這個在黑暗中傾訴的男人聲音有點哽咽。

    “我愛她,”沃什說,“我是個傻瓜。

    我現在仍然愛着她。

    在春天的黃昏,在黑土地上,我爬到她腳邊,跪在她面前。

    我吻她的鞋子和腳腕。

    她的衣服邊沿碰到我的臉時我會渾身發抖。

    那樣的生活過了兩年後,我發現她竟已經有了三個情人,他們經常趁我外出工作時溜到家裡來,我不想碰他們或者她。

    我隻是把她送到她媽媽家,什麼也沒說。

    沒有什麼可說的。

    我在銀行裡存了四百塊錢,都給了她。

    我沒有問她原因。

    我什麼也沒說。

    她走後我哭得像個傻小子。

    很快我就得了個機會把房子賣了,賣房的錢也給了她。

    ” 沃什·威廉斯和喬治·威拉德從枕木堆上站起來沿着鐵軌向小城走去。

    電報員一口氣迅速把故事講完了。

     “她媽媽讓我過去,”沃什說,“她給我寫了封信,讓我去戴頓她家。

    我到那兒時大約就是晚上這個時候。

    ” 沃什·威廉斯的聲音高得差不多是在尖叫了。

    “我在她家的客廳裡坐了兩個小時。

    她媽媽把我帶進去後就走了。

    那棟房子很時髦。

    她家是所謂的體面人家。

    房間裡擺了許多絲絨椅子和一個沙發。

    我渾身都在發抖。

    我憎恨那些我以為糟蹋了她的男人。

    我讨厭孤獨的生活,希望她回去。

    我等的時間越長,就越痛苦,也越溫柔。

    我想,如果她走進來,哪怕隻是用手碰我一下,我都會昏迷過去。

    我渴望寬恕和忘卻。

    ” 沃什·威廉斯停住腳步盯着喬治·威拉德。

    這個小夥子的身體像受了風寒般顫抖着。

    男人的聲音又變得溫和低沉起來。

    “她一絲不挂地走進房間,”他繼續說道,“這是她媽媽幹的。

    我坐着的時候,她就在脫女兒的衣服,也許是哄騙她那樣做。

    我先是聽見連着小過道的門口傳來聲音,接着門輕輕打開了。

    女兒很害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瞧着地闆。

    她媽媽沒有進屋。

    她把女兒推進門,自己站在過道裡等着,希望我們會——唉,你瞧——就那麼等着。

    ” 喬治·威拉德和電報員來到溫斯堡主街上。

    店鋪窗戶裡透出的燈光照得人行道亮晃晃的。

    人們走來走去,談着笑着。

    年輕的記者感覺不舒服,沒有力氣,在想象中自己也變得蒼老醜陋。

    “我沒有把她媽媽給殺了。

    ”沃什·威廉斯說,打量着大街,“我用椅子打了她一下。

    後來鄰居們過來,把椅子奪走了。

    她的尖叫聲那麼響,你瞧。

    現在我再也沒有機會殺她了。

    那件事發生後一個月,她就得熱病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