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結棉

關燈
神情恍惚癡迷,如入夢中,此狀自不待言,最後居然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出竅,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一味深深沉浸在慶幸感恩的陶醉之中。

    濑川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愛,進而不聲不響地幫着做好善後,然後穿戴齊整地坐到通風較好的隔壁房間的窗邊。

    遠處傳來巡更的梆子聲,這才意識到此刻已過了夜間十點。

     &ldquo阿駒,給我倒一杯茶來吧。

    &rdquo &ldquo已經涼了,重新沏一壺吧。

    &rdquo駒代利索地剛要起身,濑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說,&ldquo算啦,再叫女侍來豈不麻煩!&rdquo &ldquo可不是嘛。

    &rdquo駒代的手被濑川拉着,膝蓋順勢一歪,靠在濑川身上,&ldquo我的喉嚨也渴得不行,其實我們沒喝多少酒。

    &rdquo 兩人用同一個茶碗喝起涼涼的苦茶來。

     &ldquo阿駒,那請你答應我,一定得設法找機會來見我。

    &rdquo &ldquo大哥,一定會的。

    大哥也得來看我啊!大哥有這份心意,再苦再累我都幹。

    &rdquo &ldquo要是繼母不啰嗦的話,我就可以在你處過夜。

    但不能随心所欲啊!&rdquo &ldquo是啊。

    大哥,下次我們何時再見面啊?十一點鐘過後,我都有空的。

    &rdquo &ldquo到你那兒住,萬一被你相好發現了可不行啊。

    還是得小心加小心才是。

    &rdquo &ldquo他很少留下來過夜,不要緊。

    問題倒是大哥無法在外留宿。

    &rdquo &ldquo那倒未必,我真想住的話也不是不能住。

    隻是我那個繼母實在土得不識好歹,原本自己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出身。

    這樣吧,阿駒,咱們明晚再見。

    明天的練功大概八九點可以結束,我從劇院直奔這兒,這裡沒問題吧。

    或者你是否知道還有更隐蔽的酒樓?&rdquo &ldquo這裡不錯。

    那我就照您的計劃等您了。

    萬一我有無法推卻的應酬,請務必等到我退席後過來。

    &rdquo &ldquo好,一言為定。

    &rdquo濑川猶如初次狎妓的年輕嫖客一般再次握住女人的手,&ldquo那我就請人叫車了。

    &rdquo 車子到達前,濑川又少不了一番甜言蜜語。

    送走濑川,駒代到賬房打過招呼,這才發覺自己忘了叫車,于是索性單獨走到外面。

    初秋的夜晚,星影沁涼,夜風輕拂鬓發,這是一個叫人難以言喻的美妙的夜晚。

    駒代趿拖着低齒木屐,獨自蹓蹓跶跶地從農商務部前面朝出雲橋方向走去,一次又一次地翻來覆去地回憶今夜剛剛過去的事,看到橋對面遠處的銀座的燈光時,不由得下意識地希望再次沉入自己的思緒中去,于是漫無目标地信步走入沒人通行的冷僻之處。

     路上經過的酒樓二層亮着燈光,裡面傳出了&ldquo新内&rdquo小曲(1)的音樂,毋庸說,所見所聞的一切,讓駒代産生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隔世之感。

    駒代沒有工夫去懷疑濑川大哥是否還有比自己關系更鐵的女人,隻是一個勁兒地沉浸在喜悅之中。

    想到自己再改嫁到秋田的鄉下,在那兒定居而老去,哪裡還有機會知道世上還有這等樂事?這麼一來,以前的不幸真是太值得慶幸,覺得人生中的經曆遭遇真是太不可捉摸了。

    艱辛和樂趣都隻有做了藝妓才能明白,駒代覺得自己好像首次體味到了藝妓生涯中的韻味。

    與此同時,同樣當個藝妓,今天和昨天之前的情況又大不相同了,今天傍上了炙手可熱的當紅演員,自己的藝妓地位就變得牢不可破。

    駒代一下子難以名狀地洋洋得意起來,好像自己的藝妓地位在提高,氣勢非凡起來。

    這時一輛載着藝妓的人力車迎面走過,她差點兒脫口而出地問:&ldquo那是哪家的藝妓啊?&rdquo對方回過頭看看燈光昏暗的街道,駒代也生出一股毫不發怵的回頭張望的勇氣。

     (1) 新内小曲是鶴賀新内(1714&mdash1774)創立的傳統淨瑠璃的一種流派,内容多殉情私奔。

    确立了吉原為中心的街頭曲藝,其特色是歌詞悲哀、豔麗,曲調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