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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心中一凜,房間中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眼前變得格外清晰:貼着壁紙的昏暗房間、想必是宅主人用過的曾經很氣派而現在接縫處卻髒兮兮的皮革家具、很多幅家庭照片、他們正在用的咖啡杯,以及桌上放着的一堆園藝目錄單。

    此外,馬克那幹淨的臉頰、鷹鈎鼻、淡藍色眼睛和淺黃褐色的連心眉也愈發清晰起來。

    微風吹拂着蕾絲窗簾。

    多麼好的天氣。

     他還注意到亨德森已吓得面如土色,搖椅幾乎快撞到收音機上了。

     “我的上帝啊,”亨德森悄聲嘀咕道,“她可沒跟我說過這個。

    ” “沒錯,她肯定沒說過。

    ”帕廷頓惡狠狠道,“馬克,為了你好,我真該給你下巴上來一拳。

    行行好,再别說這種讨人厭的荒唐的屁話——” “如果要打我,你自己可得小心。

    ”馬克語氣柔和,看起來并沒有那麼緊張不安。

    他面色平靜,困惑中透着一絲疲倦道:“也許我說的是屁話,帕廷頓。

    事實上,我自己也覺得這聽起來很荒唐。

    但我隻是轉述我聽到的,并盡可能如實還原,不摻雜任何個人感情。

    因為無論如何,我必須搞明白……我可以繼續講了嗎?如果你們還想聽,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講出來?” “當然,這樣最好,全說出來。

    ”帕廷頓又坐下道,“但有件事你說得沒錯,如果今天晚上你先把這些說出來,我們會不會幫你還真不好說。

    ” “我早就料到了。

    為了避免誤解,我得再強調一下,亨德森夫人,或者說我,當時并不覺得這事有多古怪,也沒現在這麼驚訝。

    我的意思是,事情不止于此,後面還有發展。

    你們可能會說,那個神秘女人的穿着打扮和我妻子露西一樣,這事一旦驚動警察,他們就隻會作出一種推測,所以我是在編故事替她開脫。

    是的,你們可以這麼說,但我覺得你們自己都不會相信。

     “我說了,亨德森夫人瞧見邁爾斯伯伯房間裡有個女人,個子不高,她以為不是露西就是伊迪絲。

    當時她除了隐約覺得哪裡不對之外,并沒多想,回頭繼續聽她的收音機去了。

    畢竟她也不能敲着玻璃門,大聲對裡面喊:‘是你嗎,德斯帕德夫人?’那不就暴露了自己在偷窺嘛。

    總之,我覺得她并沒有被輕松的音樂完全撫慰,因為過了一刻鐘,等收音機插播舒心糖漿廣告時,她又回到玻璃門前,從簾子右側的縫隙向裡瞧。

     “那個穿着打扮像布蘭維利耶侯爵夫人的女人動了,沒錯,但似乎隻向床移動了六英寸,然後就又一動不動了;她好像一直在向前走,隻是走得太慢,所以瞧不出身體在動。

    另外,她還略微向右側着身,亨德森夫人瞧見她右手拿着一個杯子(應該就是之後我在衣櫃裡發現的那個杯子)。

    不過,亨德森夫人瞧見邁爾斯伯伯不再恐懼,就放心了些。

    據她說,邁爾斯伯伯這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時,亨德森夫人突然想咳嗽,差點沒忍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趕緊跑回陽台中間,盡可能壓低聲音咳出來。

    等她返回玻璃門外繼續向裡瞧時,那女人已經不見了。

     “邁爾斯伯伯依然坐在床上,腦袋倚着床頭闆,左手拿着杯子,右臂擡起,用胳膊肘擋住眼睛,那個女人卻不見了。

     “亨德森夫人一下子慌了神,她使勁向裡瞧,可縫隙太小,什麼也瞧不見。

    于是她飛快轉到左側的縫隙,想碰碰運氣…… “在正對亨德森夫人的那面牆上,開有兩扇窗戶。

    我之前跟你們說過,這面牆上(曾經)有一道門。

    這門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被磚砌死,外面還鑲了木條鑲闆,不過牆上還能瞧到門框的痕迹。

    門位于兩扇窗戶中間,以前可通往主宅的其他房間,但那部分建築早已——被燒毀了。

    ”說到這兒,馬克猶豫了一下,“那部分房子被燒毀之後,門就被砌死了。

    我們可以試着推斷一下,牆上說不定有連我也不知道用途的秘密通道。

    但我檢查過了,沒找到任何秘密通道,在我看來,牆上隻有那道被磚砌死的門。

     “但亨德森夫人一口咬定自己沒看錯,看到的也不是障眼法一類的花招。

    她瞧見牆上格勒茲的肖像畫還挂在原來那道門所在位置的中間,牆邊的陳設亨德森夫人都能看見,她甚至瞧見邁爾斯伯伯的衣服整齊地挂在高背椅子上……但是,牆上的門打開了,跟布蘭維利耶侯爵夫人裝束相同的女人走進那道門,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門是向外打開的,格勒茲的畫也随着門一起轉動。

    當門打開到能觸到椅子靠背的時候,女人就順着門溜了出去。

    之前,亨德森夫人還覺得那女人一動不動有點吓人,可現在那個女人真的動了——或者說是飄了——也同樣吓人。

    亨德森夫人被吓了個半死,這情有可原,我不怪她。

    我試着問她關于那道門的一些細節,比如說,她有沒有看到門把手?這很關鍵,因為如果真有一道密門,門上有把手就意味着牆裡藏有類似彈簧的裝置,可亨德森夫人記不清了。

    她還是沒瞧見女人的臉,門就那麼關上了。

    按照她的說法,牆當時立刻恢複了原樣,又變回原來那堵嚴絲合縫的牆。

     “亨德森夫人回到收音機前,第一次沒等節目結束就把收音機關掉了。

    她坐下試圖理清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最後,她鼓起勇氣走到邁爾斯伯伯門前,敲敲門,問道:‘我聽完收音機了,您有什麼需要的嗎?’她聽到邁爾斯伯伯回答時語氣平靜,至少沒有生氣:‘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