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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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着，隻是語氣顯得很抑郁。
聽了這話，代助倒是想起了從前，這女人向來都是用這種語氣說話。
&ldquo可是，那時你們看起來很忙啊。
&rdquo &ldquo是呀！的确是很忙&hellip&hellip不過，也沒關系嘛。
你都來了，那樣實在太見外了。
&rdquo代助很想詢問，當時他們夫妻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打消了主意。
如果是在從前，就憑他跟三千代的交情，倒是可以半開玩笑地問道：&ldquo那時你好像被訓了一頓，臉都紅了呢。
是你做了什麼壞事吧？&rdquo但是三千代剛才撒嬌的态度背後似有幾分勉強，現在聽了她的話，反而萌生悲慘的感覺，代助也就鼓不起勁兒跟她開玩笑了。
代助點燃一根煙叼在嘴裡，腦袋又靠在椅背上，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
&ldquo好久不見了，我請你到外面去吃飯吧？&rdquo代助問。
說完，他覺得自己這種态度，似乎已讓這女人感受到少許的慰藉。
&ldquo今天就算了。
我也沒法停留太久。
&rdquo說着，三千代朱唇微啟，露出從前就有的那顆金牙。
&ldquo那，好吧。
&rdquo代助舉起兩手交疊着放在腦後，擡眼望向三千代。
三千代微傾上身，從腰帶裡掏出一個小型手表。
這是代助買了珍珠戒指送給這女人的那天，平岡買給妻子的禮物。
代助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在同一家商店跟平岡分别買了不同商品，兩人一起走出店門時，一面跨過門檻一面相視而笑。
&ldquo哎喲！已經三點多了。
我還以為才兩點呢&hellip&hellip因為剛才還繞到别處去了一會兒。
&rdquo三千代有點像自言自語似的解釋着。
&ldquo那麼趕哪？&rdquo &ldquo是呀。
我想盡快趕回去。
&rdquo 代助從腦袋後面抽回手來，彈掉了煙灰。
&ldquo過去這三年，你變得頗有家庭氣息啦。
真拿你沒辦法。
&rdquo代助笑着說，語氣裡卻像隐含着一絲苦意。
&ldquo哎喲！因為，我明天不是要搬家嗎？&rdquo三千代的聲音突然變得活潑起來。
代助是真的忘了她搬家的事，但聽到她這開朗的語調，便也順口追問道：&ldquo那你為什麼不等搬完了家，再過來好好聚一聚？&rdquo &ldquo可是&hellip&hellip&rdquo三千代說了一半，似乎不知該怎麼說下去，眉宇間露出困惑的神色，垂下眼皮看着地面，半晌，才擡起臉龐。
隻見她臉上浮起薄薄的紅暈。
&ldquo不瞞你說，我來這兒，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rdquo 代助原就感覺靈敏，一聽三千代這話，立刻明白她所說的&ldquo有事&rdquo是指什麼。
老實說，打從平岡抵達東京的那一刻起，代助早已隐約料到，自己遲早都得面對這個問題。
&ldquo什麼事？别客氣，告訴我吧。
&rdquo &ldquo能不能借我一點錢？&rdquo三千代這話說得像個孩子似的天真無邪，但她的雙頰還是變得通紅。
代助想到平岡如今的境地，竟讓這女人遭受如此羞恥的經曆，實在令人感到不堪。
代助詳細詢問緣由後才明白，三千代借這筆錢并不是為了明天搬家或是給新家添購家具。
原來，當初平岡離開支店時，曾在當地借了三筆錢，其中的一筆，現在非還不可了。
據說平岡曾跟對方約定，到達東京之後，肯定會在一星期之内歸還，而且因為某種理由，這筆錢不能像其他兩筆那樣拖欠，所以平岡到達東京的第二天起，就憂心忡忡地到處奔走，卻始終沒有頭緒，實在是不得已了，才叫三千代過來向代助求助。
&ldquo就是跟支店長借的那筆錢嗎？&rdquo &ldquo不，那筆錢不管拖欠到什麼時候都沒問題，這筆錢要是不還的話，就糟了。
因為在東京幫我們活動的那位先生會受到影響。
&rdquo 原來是這麼回事，代助這才恍然大悟，接着又問三千代需要多少錢。
&ldquo五百多一點。
&rdquo三千代說。
&ldquo怎麼，才這麼一點哪。
&rdquo代助心想，但其實他自己手頭上一毛也沒有。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雖然看起來可以随意花錢，其實根本一點也不能随意。
&ldquo怎麼還欠着别人那麼多呢？&rdquo &ldquo所以一想到這些，就心煩呀。
可我自己也生了那場病，總覺得有些内疚。
&rdquo &ldquo是你生病時花的錢嗎？&rdquo &ldquo不是啦。
藥錢什麼的，總是有限的。
&rdquo三千代沒再多說什麼，代助也沒有勇氣繼續追問下去，隻望着三千代那張蒼白的臉孔，越看越覺得茫然的未來令他不安。
(1) 安德烈耶夫（1871-1919）：俄國小說家，劇作家。
早期作品繼承了杜思妥耶夫斯基和契诃夫的傳統，描寫現實生活中小人物的心理。
而在後期的《紅笑》《七個被絞死的人》中，則放棄傳統叙事手法，具有濃重的象征主義和表現主義色彩。
(2) 畳：三張榻榻米大小。
聽了這話，代助倒是想起了從前，這女人向來都是用這種語氣說話。
&ldquo可是，那時你們看起來很忙啊。
&rdquo &ldquo是呀！的确是很忙&hellip&hellip不過，也沒關系嘛。
你都來了，那樣實在太見外了。
&rdquo代助很想詢問，當時他們夫妻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打消了主意。
如果是在從前，就憑他跟三千代的交情，倒是可以半開玩笑地問道：&ldquo那時你好像被訓了一頓，臉都紅了呢。
是你做了什麼壞事吧？&rdquo但是三千代剛才撒嬌的态度背後似有幾分勉強，現在聽了她的話，反而萌生悲慘的感覺，代助也就鼓不起勁兒跟她開玩笑了。
代助點燃一根煙叼在嘴裡，腦袋又靠在椅背上，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
&ldquo好久不見了，我請你到外面去吃飯吧？&rdquo代助問。
說完，他覺得自己這種态度，似乎已讓這女人感受到少許的慰藉。
&ldquo今天就算了。
我也沒法停留太久。
&rdquo說着，三千代朱唇微啟，露出從前就有的那顆金牙。
&ldquo那，好吧。
&rdquo代助舉起兩手交疊着放在腦後，擡眼望向三千代。
三千代微傾上身，從腰帶裡掏出一個小型手表。
這是代助買了珍珠戒指送給這女人的那天，平岡買給妻子的禮物。
代助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在同一家商店跟平岡分别買了不同商品，兩人一起走出店門時，一面跨過門檻一面相視而笑。
&ldquo哎喲！已經三點多了。
我還以為才兩點呢&hellip&hellip因為剛才還繞到别處去了一會兒。
&rdquo三千代有點像自言自語似的解釋着。
&ldquo那麼趕哪？&rdquo &ldquo是呀。
我想盡快趕回去。
&rdquo 代助從腦袋後面抽回手來，彈掉了煙灰。
&ldquo過去這三年，你變得頗有家庭氣息啦。
真拿你沒辦法。
&rdquo代助笑着說，語氣裡卻像隐含着一絲苦意。
&ldquo哎喲！因為，我明天不是要搬家嗎？&rdquo三千代的聲音突然變得活潑起來。
代助是真的忘了她搬家的事，但聽到她這開朗的語調，便也順口追問道：&ldquo那你為什麼不等搬完了家，再過來好好聚一聚？&rdquo &ldquo可是&hellip&hellip&rdquo三千代說了一半，似乎不知該怎麼說下去，眉宇間露出困惑的神色，垂下眼皮看着地面，半晌，才擡起臉龐。
隻見她臉上浮起薄薄的紅暈。
&ldquo不瞞你說，我來這兒，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rdquo 代助原就感覺靈敏，一聽三千代這話，立刻明白她所說的&ldquo有事&rdquo是指什麼。
老實說，打從平岡抵達東京的那一刻起，代助早已隐約料到，自己遲早都得面對這個問題。
&ldquo什麼事？别客氣，告訴我吧。
&rdquo &ldquo能不能借我一點錢？&rdquo三千代這話說得像個孩子似的天真無邪，但她的雙頰還是變得通紅。
代助想到平岡如今的境地，竟讓這女人遭受如此羞恥的經曆，實在令人感到不堪。
代助詳細詢問緣由後才明白，三千代借這筆錢并不是為了明天搬家或是給新家添購家具。
原來，當初平岡離開支店時，曾在當地借了三筆錢，其中的一筆，現在非還不可了。
據說平岡曾跟對方約定，到達東京之後，肯定會在一星期之内歸還，而且因為某種理由，這筆錢不能像其他兩筆那樣拖欠，所以平岡到達東京的第二天起，就憂心忡忡地到處奔走，卻始終沒有頭緒，實在是不得已了，才叫三千代過來向代助求助。
&ldquo就是跟支店長借的那筆錢嗎？&rdquo &ldquo不，那筆錢不管拖欠到什麼時候都沒問題，這筆錢要是不還的話，就糟了。
因為在東京幫我們活動的那位先生會受到影響。
&rdquo 原來是這麼回事，代助這才恍然大悟，接着又問三千代需要多少錢。
&ldquo五百多一點。
&rdquo三千代說。
&ldquo怎麼，才這麼一點哪。
&rdquo代助心想，但其實他自己手頭上一毛也沒有。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雖然看起來可以随意花錢，其實根本一點也不能随意。
&ldquo怎麼還欠着别人那麼多呢？&rdquo &ldquo所以一想到這些，就心煩呀。
可我自己也生了那場病，總覺得有些内疚。
&rdquo &ldquo是你生病時花的錢嗎？&rdquo &ldquo不是啦。
藥錢什麼的，總是有限的。
&rdquo三千代沒再多說什麼，代助也沒有勇氣繼續追問下去，隻望着三千代那張蒼白的臉孔，越看越覺得茫然的未來令他不安。
(1) 安德烈耶夫（1871-1919）：俄國小說家，劇作家。
早期作品繼承了杜思妥耶夫斯基和契诃夫的傳統，描寫現實生活中小人物的心理。
而在後期的《紅笑》《七個被絞死的人》中，則放棄傳統叙事手法，具有濃重的象征主義和表現主義色彩。
(2) 畳：三張榻榻米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