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禅是虛無主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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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上被稱為中國禅宗六祖的惠能，是禅宗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
其實他也是禅宗的創建者，而和當時其他佛教諸宗分庭抗禮。
他以下面這首偈表現了他為禅宗樹立的信仰标準：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以此偈回答另一位自以為悟得清淨法門的禅師（神秀）的偈：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慎勿惹塵埃。
兩人都是五祖弘忍的弟子。
弘忍認為惠能真正見性，于是将禅宗衣缽傳給他。
祖師印可了惠能的偈裡的意旨，使它成為禅宗正統的信仰表現。
而由于它似乎有一點虛無的味道，很多人便認為禅是在提倡虛無主義。
我要在本章裡反駁這一點。
禅的究竟旨趣是主張&ldquo空&rdquo 的确，禅宗文獻裡有許多段落可以被解釋為宣揚虛無主義的學說，例如&ldquo空&rdquo的理論[1]。
即使是熟悉一般大乘佛教教法的學者們，也有人鼓唇弄舌地說禅是&ldquo三論宗&rdquo（又叫作中觀派）哲學的實修法門。
所謂&ldquo三論&rdquo，是指龍樹的《中論》《十二門論》和提婆的《百論》，它們構成了中觀派的基本學說。
龍樹被認為是它的創立者，而由于大乘般若經系也闡釋類似的思想，該派哲學有時也被稱為般若學說。
因此他們認為禅實際上是屬于該系的，換句話說，禅的究竟旨趣就是主張&ldquo空&rdquo的體系。
在某種程度上，至少表面上，這個觀點是對的。
例如下面的對話： 大珠慧海禅師初參馬祖??祖曰：&ldquo來此拟須何事。
&rdquo曰：&ldquo來求佛法。
&rdquo祖曰：&ldquo我這裡一物也無，求甚麼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抛家散走作麼？&rdquo[2] 大珠禅師有時候會說： &ldquo禅客，我不會禅，并無一法可示于人，不勞久立，且自歇去。
&rdquo[3] 又如： &ldquo菩提離言說，從來無得人。
&rdquo[4] 或是： &ldquo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
&rdquo[5] 有人問大珠禅師說：&ldquo雲何是常不離佛？&rdquo大珠回答說：&ldquo心無起滅，對境寂然，一切時中，畢竟空寂，即是常不離佛。
&rdquo[6] 有時候我們還可以看到這樣的話：&ldquo無中間，亦無二邊，即中道也。
外縛色聲，名為彼心，内起妄念，名為此心。
心既無二邊。
中亦何有哉。
得如是者。
即名中道。
&rdquo[7] 數百年前有一位日本禅師，弟子問他如何擺脫生死纏縛，他回答說：&ldquo此處無生死。
&rdquo 菩提達摩是中國禅宗初祖，有一次梁武帝問：&ldquo如何是佛法第一義？&rdquo他回答說：&ldquo廓然無聖。
&rdquo 以上隻是從禅宗文獻的寶庫裡信手拈來的，而它們似乎都充斥着&ldquo空&rdquo&ldquo無&rdquo&ldquo寂靜&rdquo&ldquo不思議&rdquo及其他類似的觀念，我們都可以視為虛無主義，或是宣揚否定性的寂靜主義。
此外，《般若心經》[8]裡引文可能會比前面例子更讓讀者吃驚。
其實，大乘佛教的般若部經系，盡皆蘊含着&ldquo空&rdquo的觀念。
不熟悉這種思考方式的人，或許會瞠目結舌。
《心經》被認為是般若經系裡最簡要卻又完備的，是禅寺裡日課必誦的經典，每次過堂（用齋）前也要讀誦。
經雲：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
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槃。
禅着眼于把握生命的實相 看過所有這些例子以後，或許有
其實他也是禅宗的創建者，而和當時其他佛教諸宗分庭抗禮。
他以下面這首偈表現了他為禅宗樹立的信仰标準：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以此偈回答另一位自以為悟得清淨法門的禅師（神秀）的偈：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慎勿惹塵埃。
兩人都是五祖弘忍的弟子。
弘忍認為惠能真正見性，于是将禅宗衣缽傳給他。
祖師印可了惠能的偈裡的意旨，使它成為禅宗正統的信仰表現。
而由于它似乎有一點虛無的味道，很多人便認為禅是在提倡虛無主義。
我要在本章裡反駁這一點。
禅的究竟旨趣是主張&ldquo空&rdquo 的确，禅宗文獻裡有許多段落可以被解釋為宣揚虛無主義的學說，例如&ldquo空&rdquo的理論[1]。
即使是熟悉一般大乘佛教教法的學者們，也有人鼓唇弄舌地說禅是&ldquo三論宗&rdquo（又叫作中觀派）哲學的實修法門。
所謂&ldquo三論&rdquo，是指龍樹的《中論》《十二門論》和提婆的《百論》，它們構成了中觀派的基本學說。
龍樹被認為是它的創立者，而由于大乘般若經系也闡釋類似的思想，該派哲學有時也被稱為般若學說。
因此他們認為禅實際上是屬于該系的，換句話說，禅的究竟旨趣就是主張&ldquo空&rdquo的體系。
在某種程度上，至少表面上，這個觀點是對的。
例如下面的對話： 大珠慧海禅師初參馬祖??祖曰：&ldquo來此拟須何事。
&rdquo曰：&ldquo來求佛法。
&rdquo祖曰：&ldquo我這裡一物也無，求甚麼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抛家散走作麼？&rdquo[2] 大珠禅師有時候會說： &ldquo禅客，我不會禅，并無一法可示于人，不勞久立，且自歇去。
&rdquo[3] 又如： &ldquo菩提離言說，從來無得人。
&rdquo[4] 或是： &ldquo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
&rdquo[5] 有人問大珠禅師說：&ldquo雲何是常不離佛？&rdquo大珠回答說：&ldquo心無起滅，對境寂然，一切時中，畢竟空寂，即是常不離佛。
&rdquo[6] 有時候我們還可以看到這樣的話：&ldquo無中間，亦無二邊，即中道也。
外縛色聲，名為彼心，内起妄念，名為此心。
心既無二邊。
中亦何有哉。
得如是者。
即名中道。
&rdquo[7] 數百年前有一位日本禅師，弟子問他如何擺脫生死纏縛，他回答說：&ldquo此處無生死。
&rdquo 菩提達摩是中國禅宗初祖，有一次梁武帝問：&ldquo如何是佛法第一義？&rdquo他回答說：&ldquo廓然無聖。
&rdquo 以上隻是從禅宗文獻的寶庫裡信手拈來的，而它們似乎都充斥着&ldquo空&rdquo&ldquo無&rdquo&ldquo寂靜&rdquo&ldquo不思議&rdquo及其他類似的觀念，我們都可以視為虛無主義，或是宣揚否定性的寂靜主義。
此外，《般若心經》[8]裡引文可能會比前面例子更讓讀者吃驚。
其實，大乘佛教的般若部經系，盡皆蘊含着&ldquo空&rdquo的觀念。
不熟悉這種思考方式的人，或許會瞠目結舌。
《心經》被認為是般若經系裡最簡要卻又完備的，是禅寺裡日課必誦的經典，每次過堂（用齋）前也要讀誦。
經雲：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
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槃。
禅着眼于把握生命的實相 看過所有這些例子以後，或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