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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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重大夜晚的第二天，村民興奮極了，全麗蔔卡村的人蜂擁而來，活像螞蟻窩被頑童塞進一根棍子似的。
天剛破曉，大家才開始揉眼睛醒來，就不約而同地趕到火災的現場。
有人甚至一路走一路禱告，以節省時間，跟趕集差不多。
那天朦朦胧胧，像是有濃霧，雪花呈柔軟的大薄片落在地下，将萬物罩上一層濕漉漉、褴褴褛褛的外衣。
不過，沒有人在乎天氣，大家都站成一圈一圈，在現場連站幾個鐘頭，低聲談夜裡的怪事，豎起耳朵聽别人提供的新消息。
草堆已成廢墟&mdash&mdash完全燒毀，除了原先的兩根支架，什麼都沒有。
兩根支架則像燒掉一半的木柴。
畜欄和棚屋的茅頂也掀掉了，直燒到大梁的地方。
小徑和鄰居的田地布滿焦茅頂、木骨胎碎片、草灰、焦木片，遠達半塊田野之外。
雪繼續下着，過了一會兒，萬物蒙上一層亮晶晶的白雪，有些地方被泛紅的餘燼燒融了。
到處有濃煙或嘶嘶的弱火焰從草堆掉下的茅草裡冒出來，大家用樹籬鈎去耙草，用木鞋踩熄火焰，用棍子打草，罩上雪花。
他們正在處理一堆冒煙的茅草，有個小夥子找到一塊燒焦的破布，高舉在空中。
&ldquo是雅歌娜的圍裙！&rdquo柯齊爾大媽冷笑說。
他們都知道怎麼回事，或者猜個八九不離十。
&ldquo好好搜，小夥子，你們說不定會找到一件緊身褲哩。
&rdquo &ldquo噢，不！他好好帶走了&hellip&hellip除非掉在路上！&rdquo &ldquo幾位姑娘一直跟蹤他們，但是有人手腳更快，先逮到了。
&rdquo 村長憤恨不平說，&ldquo安靜，多嘴婆！你們存心來找樂子，對鄰居幸災樂禍嗎？走開，女人！回家，你們站在這邊幹什麼？&rdquo 柯齊爾大媽回嘴說：&ldquo别管我們的閑事，管好你自己的事情&hellip&hellip那才是你的責任！&rdquo她的聲音很尖，語含憤怒，村長正視她的面孔，吐一口痰表示惡心，就退到院子裡去了。
沒有人移動半寸，女人開始用木鞋去撥燒焦的圍裙，兇巴巴地聚在一起議論着。
柯齊爾大媽高聲說：&ldquo對付這種人要像當年對付女巫&mdash&mdash點上蠟燭，用撥火棍趕出村外！&rdquo 席科拉的太太附和說：&ldquo不錯！這些不都是她害的？&rdquo 梭哈大媽柔聲說：&ldquo天主發慈悲，全村沒被燒掉！&rdquo &ldquo真的，奇迹，的确是奇迹。
&rdquo &ldquo是的，沒有風，他們又馬上發布警報。
&rdquo &ldquo而且警鐘響了，我們也剛睡下不久。
&rdquo &ldquo牽熊的人由酒店走來，好像是他們最先發現的。
&rdquo &ldquo噢，不，老天爺！波瑞納逮到他們在草堆裡，剛拆散他們，火就燒起來了。
昨天晚上我在克倫巴家看他們一起出去，我就相信會出這種事情。
&rdquo &ldquo老頭子早就一心想抓他們。
&rdquo 柯伯斯大媽說：&ldquo我兒子說他在克倫巴家門外逛了好久，等他們露面。
&rdquo &ldquo一定是安提克記仇，放火燒草堆。
&rdquo &ldquo他不是威脅說要放火嗎彳&rdquo 柯齊爾大媽插嘴說：&ldquo免不了會有這一類的結果，免不了的。
&rdquo 這時候，另外一群主婦也存說悄悄話，但是聲音較低，内容也較隐晦。
&ldquo你知不知道？老波瑞納痛打雅歌娜一頓，她現在身體不舒服，躺在娘家！&rdquo &ldquo不錯，他大清早把她趕出去，她的衣櫃和什物也送走了。
&rdquo巴爾瑟瑞克太太剛才沒說話，現在開口說。
普洛什卡的太太反駁她： &ldquo請别亂講，我剛剛進屋，她的衣櫃還在那兒。
&rdquo 她提高嗓門說：&ldquo不過，她結婚那天我就預言會有這種下場。
&rdquo 梭哈大媽舉起攤開的手掌說：&ldquo噢，我的天！好可怕的事情！&rdquo &ldquo啊，算了，他會因此而坐牢，如此而已！&rdquo &ldquo這才公道，我們全村差一點被燒光。
&rdquo 普洛什卡的太太說：&ldquo我剛要入睡，陪牽熊人跑來跑去的魯克猛敲我的窗闆大叫說：&lsquo失火了！&rsquo&mdash&mdash耶稣瑪麗亞！窗戶紅得像餘燼&hellip&hellip我吓昏了，動都不能動&hellip&hellip接着警鐘響了，大家拼命叫&hellip&hellip&rdquo 有人插嘴說：&ldquo我聽到波瑞納家失火，知道準是安提克幹的。
&rdquo &ldquo我沒看到他，但是大家都說是他。
&rdquo &ldquo咦，雅固絲坦卡好久以前就低聲傳過這種話。
&rdquo &ldquo他們一定會給他上足枷，然後關進監牢。
&rdquo 巴爾瑟瑞克大媽以通曉法律為榮，她嚷道：&ldquo但是他們對他有什麼辦法呢？誰看見了？有什麼證人？&rdquo &ldquo咦，波瑞納老頭不是當場逮到他嗎？&rdquo &ldquo是啊，但不是逮到那件事。
就算逮到了，他的證言也不能作準，因為他們父子不和！&rdquo &ldquo這畢竟是法庭的事情，不關我們的事。
&rdquo &ldquo不過，皇天和衆人在上，這一切如果不怪雅歌娜那賤人，又該怪誰呢？&rdquo巴爾瑟瑞克大媽提高嗓門，繼續苛責道。
&ldquo你說得對！啊，好邪門，好堕落！&rdquo她們重數雅歌娜以前的過失，齊聲附和，說話更小聲，彼此擠得更近。
她們指責雅歌娜的行為，聲音漸漸加大。
一切舊恨如今又襲上心頭，大家針對她說了一大堆警戒、責難、威吓甚至惡毒的話，她們憤怒到極點，此時她若出現在她們面前，一定會挨揍。
相反的，男人都在議論安提克，态度比較平和，敵意卻不見得淺多少。
人人都滿懷憤慨和辛酸。
不止一個人握拳威吓，不止一句狠話傳出來。
馬修起先袒護他，現在連他也舍棄他了，隻說一句： &ldquo噢，這個人若敢做這種事，他一定是發瘋了。
&rdquo 于是鐵匠加入戰團，氣沖沖地大聲說話，向他們指出安提克早就威脅要燒父親的房子，老波瑞納已經知道他的企圖，夜夜警戒。
&ldquo是的，我可以發誓是他幹的。
何況有證人可以作證，他一定&mdash&mdash一定要接受處罰！他不是經常跟長工們合謀，鼓動他們反對尊長，慫恿他們做壞事嗎？是的，我知道。
&rdquo他用威吓的口吻大聲說，&ldquo那些長工我認識不止一個&mdash&mdash仿佛活生生看他們在我面前，乖乖說話&hellip&hellip但他們竟敢起而維護這種流氓&mdash&mdash污染全村的壞蛋！&hellip&hellip去坐牢，去西伯利亞受罪吧！什麼&mdash&mdash跟繼母亂來！又加縱火罪，這個罪還不夠可怕嗎？我們還活看，真是奇迹！&hellip&hellip&rdquo他滔滔不絕，熱烈喊叫，有人猜測他
天剛破曉，大家才開始揉眼睛醒來，就不約而同地趕到火災的現場。
有人甚至一路走一路禱告，以節省時間，跟趕集差不多。
那天朦朦胧胧，像是有濃霧，雪花呈柔軟的大薄片落在地下，将萬物罩上一層濕漉漉、褴褴褛褛的外衣。
不過，沒有人在乎天氣，大家都站成一圈一圈，在現場連站幾個鐘頭，低聲談夜裡的怪事，豎起耳朵聽别人提供的新消息。
草堆已成廢墟&mdash&mdash完全燒毀，除了原先的兩根支架，什麼都沒有。
兩根支架則像燒掉一半的木柴。
畜欄和棚屋的茅頂也掀掉了，直燒到大梁的地方。
小徑和鄰居的田地布滿焦茅頂、木骨胎碎片、草灰、焦木片，遠達半塊田野之外。
雪繼續下着，過了一會兒，萬物蒙上一層亮晶晶的白雪，有些地方被泛紅的餘燼燒融了。
到處有濃煙或嘶嘶的弱火焰從草堆掉下的茅草裡冒出來，大家用樹籬鈎去耙草，用木鞋踩熄火焰，用棍子打草，罩上雪花。
他們正在處理一堆冒煙的茅草，有個小夥子找到一塊燒焦的破布，高舉在空中。
&ldquo是雅歌娜的圍裙！&rdquo柯齊爾大媽冷笑說。
他們都知道怎麼回事，或者猜個八九不離十。
&ldquo好好搜，小夥子，你們說不定會找到一件緊身褲哩。
&rdquo &ldquo噢，不！他好好帶走了&hellip&hellip除非掉在路上！&rdquo &ldquo幾位姑娘一直跟蹤他們，但是有人手腳更快，先逮到了。
&rdquo 村長憤恨不平說，&ldquo安靜，多嘴婆！你們存心來找樂子，對鄰居幸災樂禍嗎？走開，女人！回家，你們站在這邊幹什麼？&rdquo 柯齊爾大媽回嘴說：&ldquo别管我們的閑事，管好你自己的事情&hellip&hellip那才是你的責任！&rdquo她的聲音很尖，語含憤怒，村長正視她的面孔，吐一口痰表示惡心，就退到院子裡去了。
沒有人移動半寸，女人開始用木鞋去撥燒焦的圍裙，兇巴巴地聚在一起議論着。
柯齊爾大媽高聲說：&ldquo對付這種人要像當年對付女巫&mdash&mdash點上蠟燭，用撥火棍趕出村外！&rdquo 席科拉的太太附和說：&ldquo不錯！這些不都是她害的？&rdquo 梭哈大媽柔聲說：&ldquo天主發慈悲，全村沒被燒掉！&rdquo &ldquo真的，奇迹，的确是奇迹。
&rdquo &ldquo是的，沒有風，他們又馬上發布警報。
&rdquo &ldquo而且警鐘響了，我們也剛睡下不久。
&rdquo &ldquo牽熊的人由酒店走來，好像是他們最先發現的。
&rdquo &ldquo噢，不，老天爺！波瑞納逮到他們在草堆裡，剛拆散他們，火就燒起來了。
昨天晚上我在克倫巴家看他們一起出去，我就相信會出這種事情。
&rdquo &ldquo老頭子早就一心想抓他們。
&rdquo 柯伯斯大媽說：&ldquo我兒子說他在克倫巴家門外逛了好久，等他們露面。
&rdquo &ldquo一定是安提克記仇，放火燒草堆。
&rdquo &ldquo他不是威脅說要放火嗎彳&rdquo 柯齊爾大媽插嘴說：&ldquo免不了會有這一類的結果，免不了的。
&rdquo 這時候，另外一群主婦也存說悄悄話，但是聲音較低，内容也較隐晦。
&ldquo你知不知道？老波瑞納痛打雅歌娜一頓，她現在身體不舒服，躺在娘家！&rdquo &ldquo不錯，他大清早把她趕出去，她的衣櫃和什物也送走了。
&rdquo巴爾瑟瑞克太太剛才沒說話，現在開口說。
普洛什卡的太太反駁她： &ldquo請别亂講，我剛剛進屋，她的衣櫃還在那兒。
&rdquo 她提高嗓門說：&ldquo不過，她結婚那天我就預言會有這種下場。
&rdquo 梭哈大媽舉起攤開的手掌說：&ldquo噢，我的天！好可怕的事情！&rdquo &ldquo啊，算了，他會因此而坐牢，如此而已！&rdquo &ldquo這才公道，我們全村差一點被燒光。
&rdquo 普洛什卡的太太說：&ldquo我剛要入睡，陪牽熊人跑來跑去的魯克猛敲我的窗闆大叫說：&lsquo失火了！&rsquo&mdash&mdash耶稣瑪麗亞！窗戶紅得像餘燼&hellip&hellip我吓昏了，動都不能動&hellip&hellip接着警鐘響了，大家拼命叫&hellip&hellip&rdquo 有人插嘴說：&ldquo我聽到波瑞納家失火，知道準是安提克幹的。
&rdquo &ldquo我沒看到他，但是大家都說是他。
&rdquo &ldquo咦，雅固絲坦卡好久以前就低聲傳過這種話。
&rdquo &ldquo他們一定會給他上足枷，然後關進監牢。
&rdquo 巴爾瑟瑞克大媽以通曉法律為榮，她嚷道：&ldquo但是他們對他有什麼辦法呢？誰看見了？有什麼證人？&rdquo &ldquo咦，波瑞納老頭不是當場逮到他嗎？&rdquo &ldquo是啊，但不是逮到那件事。
就算逮到了，他的證言也不能作準，因為他們父子不和！&rdquo &ldquo這畢竟是法庭的事情，不關我們的事。
&rdquo &ldquo不過，皇天和衆人在上，這一切如果不怪雅歌娜那賤人，又該怪誰呢？&rdquo巴爾瑟瑞克大媽提高嗓門，繼續苛責道。
&ldquo你說得對！啊，好邪門，好堕落！&rdquo她們重數雅歌娜以前的過失，齊聲附和，說話更小聲，彼此擠得更近。
她們指責雅歌娜的行為，聲音漸漸加大。
一切舊恨如今又襲上心頭，大家針對她說了一大堆警戒、責難、威吓甚至惡毒的話，她們憤怒到極點，此時她若出現在她們面前，一定會挨揍。
相反的，男人都在議論安提克，态度比較平和，敵意卻不見得淺多少。
人人都滿懷憤慨和辛酸。
不止一個人握拳威吓，不止一句狠話傳出來。
馬修起先袒護他，現在連他也舍棄他了，隻說一句： &ldquo噢，這個人若敢做這種事，他一定是發瘋了。
&rdquo 于是鐵匠加入戰團，氣沖沖地大聲說話，向他們指出安提克早就威脅要燒父親的房子，老波瑞納已經知道他的企圖，夜夜警戒。
&ldquo是的，我可以發誓是他幹的。
何況有證人可以作證，他一定&mdash&mdash一定要接受處罰！他不是經常跟長工們合謀，鼓動他們反對尊長，慫恿他們做壞事嗎？是的，我知道。
&rdquo他用威吓的口吻大聲說，&ldquo那些長工我認識不止一個&mdash&mdash仿佛活生生看他們在我面前，乖乖說話&hellip&hellip但他們竟敢起而維護這種流氓&mdash&mdash污染全村的壞蛋！&hellip&hellip去坐牢，去西伯利亞受罪吧！什麼&mdash&mdash跟繼母亂來！又加縱火罪，這個罪還不夠可怕嗎？我們還活看，真是奇迹！&hellip&hellip&rdquo他滔滔不絕，熱烈喊叫，有人猜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