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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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你要打人嗎?沒有什麼能在你的身體裡威脅你,然後控制你。

    你嗎?那就是敵人的死亡。

    你嗎?那是你兒子的救贖。

    你把自己賣了出去。

    而你對此并不感覺到失去了任何東西。

    你的四肢?工具而已。

    别人将你大卸八塊的時候并不會在意一個能跳動的工具。

    而你則以此作為交換,換來敵人的死,兒子的救贖,疾病的治愈和你的發現(如果你是個發明家)!軍團的這位同僚受了緻死的重傷。

    他死前說:&ldquo記得告訴偵察員:我完了。

    跑!去救文件!&hellip&hellip&rdquo唯一重要的東西隻有拯救文件,拯救孩子,治愈疾病,敵人的死,和新發現!你存在的意義如此缤紛缭亂。

    這是你的義務,你的仇恨,你的愛,你的忠誠,你的發明。

    你在自己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别的東西。

     火不僅會燒毀皮肉,它同時也會毀滅人對身體的崇拜。

    人不再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

    那隻是強加給他的東西。

    當他死去之前,他都不會反抗:他終于可以合并。

    他沒有迷失自我:他找到了自我。

    這絕不是道德家的願望。

    這隻是一個普通的真理,一個日常的真理,表面覆蓋着無法穿透的面具。

    當我穿上衣服,為自己的身體擔驚受怕的時候,我怎麼會預見到我的擔心竟然無聊透頂?每個人都總是在要交出自己的軀體時,才驚恐地發現自己對身體的執念竟然如此微不足道。

    但誠然,在我一生中,沒有什麼緊迫的東西控制着我,我存在的意義也沒有受到威脅,我想不到什麼比我的身體更重要的問題。

     我的身體啊,我一點也不在乎你!我已經被驅逐到你的體外,沒有任何希望,也沒有任何牽挂!知道這一秒,我才能否認我所有的過去。

    不是我在思考,也不是我在感受,是我的身體。

    磕磕絆絆地,我總歸是拉着我的身體來到了這裡,然後我發現它一點也不重要。

     十五歲的時候,我被上了人生的第一課:我的一個弟弟被認為回天乏術好幾天了。

    一天早上四點鐘的時候,他的護士叫醒了我。

     &ldquo你弟弟叫你。

    &rdquo &ldquo他感覺不舒服嗎?&rdquo 她什麼也沒說。

    我趕緊穿好衣服,來到弟弟身邊。

     他用一種稀松平常的聲音說道: &ldquo我想在死前和你說說話。

    我要死了。

    &rdquo 一陣神經痙攣讓他蜷縮了起來,陷入了沉默。

    他擺了擺手表示&ldquo不&rdquo。

    我沒有看懂他的手勢。

    我以為孩子都是拒絕死亡的。

    等他平靜下來,他對我說道: &ldquo别害怕&hellip&hellip我沒有什麼痛苦。

    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無法解脫。

    這是我的身體。

    &rdquo 對他來說,他的身體已經是陌生的領域,是别處。

     我這隻剩下二十分鐘生命的弟弟,在委托遺産的迫切渴望下,他努力擺出嚴肅的樣子。

    他對我說:&ldquo我要立下遺囑&hellip&hellip&rdquo他的臉紅了,當然了,他很驕傲自己此刻就像一個大人。

    假如他是塔樓的建造者,他會讓我把塔樓繼續建造完成。

    假如他是一位父親,他會把自己的兒子委托給我,讓我教育他。

    假如他是一位空軍飛行員,他會把他的飛行證委托給我。

    但他隻是一個孩子。

    他留給我的是一架蒸汽發動機,一輛自行車和一把短槍。

     人還沒有死,就覺得自己害怕死亡:害怕意外,害怕爆炸,還害怕自己。

    死亡?不。

    當我們來到死亡面前,死亡其實就不複存在了。

    我弟弟對我說:&ldquo别忘了把這些都寫下來&hellip&hellip&rdquo當身體凋零的時候,人的本質才顯現出來。

    人不過是各種關系的連接點,隻有人類才看重關系。

     當身體像一匹再也走不動路的老馬,人就會抛棄它。

    誰在死的時候會想着自己呢?那樣的人我從沒見過&hellip&hellip &ldquo上尉?&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太棒了!&rdquo &ldquo機槍手&hellip&hellip&rdquo &ldquo呃&hellip&hellip是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麼&hellip&hellip&rdquo 一陣搖晃,我的問題還沒問出口。

     &ldquo都泰爾特!&rdquo &ldquo&hellip&hellip尉?&rdquo &ldq